林小姐豆邮里言简意赅地告诉我:“我从18岁开始约炮到31岁,其间结了婚又离,和炮友跑去过国外,做过援交,近两年女权主义觉醒决定不再恋爱和结婚。”

我看到这条消息就睁大了眼睛。她的人生经历也太丰富了吧!最近跟很多网友聊性经历。很多女性勇敢坚定,在性领域探索得非常远。我以为林小姐肯定也是其中一员,结果我们聊下来,她的经历,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林小姐,31岁,现居日本,本科,项目经理,离异。

以下是林小姐自述。

“我以前把炮友当作生活的榜样,希望做出他们那么精彩的事业。而他们从来就不缺榜样,更不需要通过谁进入权力中心。”

文:叶眉

我妈是基层公务员,我爸在工厂做技术人员。

我妈的原生家庭条件挺好的。她哥哥妹妹经济条件都是城市中产,但是我妈从小身体弱,性格软。

我爸和我妈之前都和别人有过一次婚姻,他们是二婚。

我爸性格暴躁,会打人,莫名其妙发脾气,甚至我上小学以后还让我和他同床睡过。我觉得怪怪的,一整晚都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他总让我感到不安全。

我妈婚后还需要用基层公务员的薪水养孩子和经常失业的老公,过得挺辛苦。

我初中升高中是保送的。我开玩笑问我爸:“我要是看不上我的目标高中怎么办?”他马上说:“我不会给你出赞助费的。”

他们在我二十岁的时候离婚,我和我爸就断绝关系了。我爸离婚后一直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没有人愿意接纳他,最后搬回去和我爷爷奶奶住。

钱,一直是我焦虑的根源。

小时候家里很保守,看《泰坦尼克号》都要捂眼睛的那种。

从小性羞耻感很强,直到高中和同寝室同学一起看漫画,看耽美小说,我才觉得性是无羞耻的,可以试着去谈恋爱。

高中毕业那年暑假,情窦初开,很期待浪漫经历,恰好看到一个网站组织“让我们谈一场七天的恋爱”的线下同城活动,我就去了。

活动中我认识了一个人,我以为要慢慢谈恋爱的,但是我们见了几次面就上床了。他发现我第一次,都吓着了。

我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那本质是约炮活动。可能参加活动的人都知道那种活动是什么性质,只有我以为这是恋爱交友的活动。

上大学后,在一个饭局上,我认识了我的男朋友。我大一,他研一。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后来他工作,我读书,我毕业我们就结婚了。

现在回看我和他的关系也很荒唐。谈恋爱的时候几乎没做过其他事情,见面就上床。毕业后我们一结婚,他就去了日本。

毕业后我去上海工作,年假期间去日本看他,就在他房间发现了召妓的证据。日本有一种应召服务叫“Delivery Health”,女性上门服务。我在他家发现了Delivery Health的积点卡,还买六赠一。当时很惊讶,这都能积分返点?

我很生气,要离婚。我婆婆还劝我不要离,帮他开脱,那意思是我没尽到做妻子的义务,因为我没去日本陪他,他才会召妓。

他在东京的房子只有十九平米,他妈还希望我也过去。


我回到上海就开始约,那时候有报复心理。凭什么他可以睡别人,我不行?

我和他的婚姻只持续了一年,就办妥了离婚手续。

我不是上海人,大学也不在上海读的。大学毕业后独自在上海工作,不认识人,工资只有三千块。来上海前,只有外公借给我一千块钱。

我住在龙华。龙华像城中村一样,房子又老又破又挤,那是上海很大的外来务工人员的居住区。我和另外四五个人合租了一套房子,加班也多,还有职场性骚扰。

我跟我妈诉苦,她就说:“谁要你非要去上海的?”

我妈那时候年近60,没有独立生活的经验,结婚后住在离父母步行15分钟的地方,至今没有独自旅游过。她不相信自己有学习新事物的能力,就连手机购物都一直让我和她妹妹代行。 她无法理解我一个人来上海的选择,无法提供可参考的意见,反而会给我泼冷水引起我的情绪波动,所以我逐渐就学会不和她倾诉我的烦恼了。

经济很拮据,居住条件差,工作也非常苦闷,我就在Tinder上找人。

那时候,我慕强心理很重,喜欢找工作很厉害的人,希望通过约炮看到别人自由的人生。我也喜欢挑商务出差的人,因为可以住酒店,我想要更好的居住环境。


曾经一度入不敷出,欠了五六千块的信用卡债。现在看来这点钱不算什么,那时候我觉得是天文数字,不可能还得上,所以就去豆瓣小组发帖。我本来想一次一千块,可以多几次,挣满六千块。

结果我运气蛮好的,征到一个券商的分析员。

他先和我见了一面。他外表文弱,白瘦,很有礼貌,但是长相不好看。

可能他要先确认我不是仙人跳。我也很害怕,见一面确认他不是变态杀人狂。

他说一次就行了,六千。

我感觉他不太有经验,三分钟就结束了。

我当时想这钱挣得还挺容易的,同时觉得他有点可怜。

离婚之后,我觉得很自由,通过约炮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有新鲜感,同时也是我主要的娱乐活动。

我喜欢外国人,觉得光头很有魅力。

曾经认识一个英国人,他在一家国际机构工作,外派到上海。

他和我第一次见面,就聊起幼时的成长经历。他青少年期探索自我,曾经做过非常疯狂的事情,教育经历和感情经历都很特别。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把自己完全摊开给别人看的人,坦诚,不加掩饰。

透过他,我接触了一片广阔的天地。

后来他被派到东南亚去。我趁换工作的空档期去和他住了一个月,那也是我第一次出国。

我想成为像他一样的人,事业成功,在世界各地冒险,风流不羁。

后来我转行,又接自由职业的工作,多少都有他的影响。

我回上海后,在网上还和他有联系。这期间他结了婚。他老婆是他的同学,学历什么都挺好看的,和他在异国安家,做温柔贤淑的妻子。他说他老婆是恋爱脑的女性,爱情至上,离开他就活不下去。

他婚后我就不再和他联系,偶尔在网上打个招呼。


我找了一份在日本的工作,搬到日本生活。

搬到日本后,我的收入也好了很多,房租只占收入的一小部分。我有余钱,想吃什么、想去哪里玩都不再需要通过炮友实现。

回顾这些年的经历,起初我把性和爱分开,通过炮友看到他们自由的人生,把他们当作我的生活榜样。我很喜欢和炮友聊形而上的话题,探讨人生的意义。每当我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就想经营爱情;如果我自己生活得好,就自然把两性关系看得淡一些。到现在,约过的人应该过百了,但是我依旧难理解男人的世界。

我因公出差的时候和英国人在香港见过一面,无意中发现了他老婆写给他的情书。

情书深情款款,也很有思想,和他描述的痴情又无脑的妻子完全不一样。

后来我还交往过一个法国男朋友,他也是我的最后一个男朋友。他口中描述的前妻也是一个疯狂的女子。可我偶然在他家发现了一张他前妻画给他的肖像速写,我也曾给他画过肖像速写,那两张肖像非常像。

我突然意识到,他们口中的疯狂、无脑的女人,和我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是普通人。也许有一天,他们对别人描述我,我也是个疯狂、无脑的女人。


他们看女人疯狂,我看他们不可理喻。

我有个朋友的男朋友是海王。她在男朋友手机里发现了项目管理软件。他用专门的软件来记录和他上过床的女性,像评KPI一样给她们打分,甚至还写下很恶毒的批注。

我们被他手机里详尽的炮友数据库惊呆了。原来女性在他眼里就是权力通货,通过集邮证明自己的魅力。

我还有一任长期炮友,我们俩关系维持了接近三年。他床品好,技术好,情商也高,偶尔我需要人帮忙,他也很乐意来。

我平常不会在社交网上发自己的照片。但是那天我拍了一张侧脸照,挺好看的,就用它做了社交帐号的头像。结果他发来消息,说他很想我,就把我的头像P到了一个裸女身上。

那张照片把我吓出一身冷汗。我立刻将聊天记录截屏,还把他领英页面也截屏存档,生怕这照片流出去我有理说不清。

他四十来岁,职业学历都很体面。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是怎么运转的,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我不打算再恋爱、结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关爱自己,提高自己。

东京对女性提供免费的妇科体检,我去体检的时候预约了HPV疫苗。因为从体检到打疫苗之间有一段时间,我不想暴露在风险中,就向固炮提出以后都要使用安全套。

我当时的固炮技术好尺寸好,也没有奇怪的人品问题。他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说用套不舒服,我怕失去这个人,就默许他不用套。

我硬气起来,坚持要用套,他也没再反抗。

我不相信浪漫爱情会持续存在。知识和名望都不会性传播。我的性欲也渐渐降低,甚至开始有些洁癖,觉得他们流汗在床单上都很恶心,他们不值得我冒风险。


过去十几年,我约过那么多男人,还是无法理解男人,也无法成为男人。

我可以作为一个女人去冒险,去找自己的自由,但是这条路注定会和男人不一样。

我认识的男性都不需要为自己争取教育资源,恋爱阶段女朋友都会帮他们做菜、洗衣服甚至改论文,结婚就有人照顾起居,离婚了每个月给老婆孩子发一点赡养费,这段婚姻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而我需要争取教育资源,排除家里的阻力去大城市工作,因为大城市的工作机会对女性更公平;结婚也消耗我的时间和精力,自然降低了职场上的竞争力。

我的工作圈内没有女性给我做榜样,家里更没资源。我以前把炮友当作生活的榜样,希望做出他们那么精彩的事业。而他们从来就不缺榜样,更不需要通过谁进入权力中心。

我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申请了休假,我老板问我要不要回国待一下,让家里人照顾我,这样我可以专心工作。这恰好说明身为男性的老板不知道,我如果回家,我自然要承担起照顾别人的任务,更没法专心工作。

我以前觉得他们了不起,是因为有爱情滤镜加成。突然看明白这背后的逻辑之后,我不再对他们有盲目崇拜的心理。

男性世界和女性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就不一样。

男性的底层逻辑是权力。他们喜欢和有权力的同性联系,把弱者踩在脚下向上爬。

女性世界的底层逻辑是互助、平等,有什么事情大家好好商量,想办法合理地解决。

我喜欢做创造性的工作,打算疫情过后去欧洲读个学位,为自己增值。我也很喜欢继续接自由职业的活儿。

我妈的两次婚姻不幸福。我结婚的时候她劝我别结,后来我离婚了,她反而挺高兴的。


采访手记:

我这段时间采访的女性大多有主见,很主动地掌控自己的性生活。

但是林小姐并没有给我这种印象。

她轻声细气地说话,语气中经常有些迟疑,感觉是个柔弱女子。

她谈起不愉快的性经历,口气轻描淡写的,好像那些事情已经于己无关。

有些人下场,像冲关打怪一样,一步步解锁新的领域,收获开阔的人生。

而她一出场就踩到了泥沼里,第一次性体验在混沌中完成,挣脱一个泥沼,又踏入另一个。每一步都带来新的冲击,需要花老大力气去克服、爬出废墟,重建自己,再探索,缓慢前进。

我总感觉她在炮友身旁的存在感很弱,炮友的光环更闪耀。

她提过,阅人过百,体会过的性爱也不过如此。

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兜兜转转一大圈,她终于站稳了脚跟,让“我”从炮友的光环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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