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出公开征集受访者的信息后,K小姐也是第一批联系我的人。她在豆邮里说:“我希望女性不要耻于约炮,而是欣然接受自己对亲密关系的渴望,对性的享受。”

我从字里行间读出她的勇气和鼓舞的力量,跟她细聊下来,一点都不失望。

K小姐,30+,坐标海外,海外本硕,银行业

以下是K小姐自述。

文:叶眉

“我当时已经做好了一辈子都找不到那种人生伴侣孤独终老的心理准备,所以如果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拥有亲密关系的话,我也可以接受。“

我一直没把我的经历定义成普通的约炮。我开始可以说是受到刚分手的前任的影响。

在这之前我只跟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性经历。

第一次的感觉非常不好,做了十几次,还不能完全享受,只感觉疼。第二次就是前任,让我有了舒服的感觉。

我跟他在一起第三次见面就睡了,而且他对我非常体贴照顾,整个恋爱期间都非常愉快,两个人感觉很契合。但是我们因为对彼此国家的政治不认同,最后吵架分手。

这段感情之后我有了一种错觉,总认为谈恋爱先上床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有了亲密关系,感情可以突飞猛进。


那段时间,我工作不顺利,没有什么朋友,整个人处于一种非常自暴自弃和随波逐流的状态。无法找到任何让我感兴趣的事去做。对生活没有任何激情。

于是我开始在Tinder,Bumble或Coffee Meets Bagel上寻找。这三个里面,Bumble和Coffee Meets Bagel更适合要认真约会的人,但Bumble里如果设置“寻求恋爱关系”,能匹配到的很少。Coffee Meets Bagel的局限性就是,不买会员每天只能看到很少人,但是基本上质量都不错,甚至可以交到朋友。

我本期待一段认真的感情,而不是一夜情。可我碰到的男生,无一例外都是只想看电影滚床单。

刚开始遇到几个不错的男生,想继续交往下去,但他们都明确表示只想轻松随意地找乐子,不想有任何严肃的关系。那个时候我还会有点难过和不解,感觉不应该是这样。后来我释然了。

当时工作不得志,郁郁寡欢,被小人欺负。几次换工作,即使已经找到了也因为对方公司突然重组或没有预算,岗位被砍,断断续续试了一年多都不可以,失去自信,觉得自己很差,运气也很差。

好朋友结婚生子,回归家庭生活,也不敢多打扰,唯二的好友也只是偶尔见面,跟他们讲一下我又约了什么样的人,有了什么样的体验。

整个人处于一种,我知道我看着好像很堕落,但我觉得我应该知道我要什么,然后假装很洒脱很开心的状态。其实每次聚会后或者约之后的几天,又会重新消沉,感觉很空虚,非常不开心。

这些在网上认识、线下约会就仿佛一支强心剂。约会的时候男生们都非常幽默有礼貌,整晚都会很开心。做爱的时候国外男生都会主动戴套,以服务女生为主,不会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他们会问我怎样才舒服,怎样才可以让我高潮。这种关心让我觉得很暖心,也很有安全感。

而且他们的技巧和尺寸确实很好,大部分会很希望自己能够满足女生。

这些经历让我可以从枯燥的生活中缓过一口气。每次约完之后,早上他们还会为我做早餐。愉悦的心情可以持续两三天,我又迫不及待地寻找下一个。


我最久的炮友维持了半年,算是一个非常固定的伴侣,跟他在一起这半年也没有约过别的男生。

除了一周或两周上一次床,我们还会去打网球,去海边骑车,去探索城市里一些小巷子。虽然我们偶尔有牵手,但是我们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们在外面约会的肢体接触蛮少。对我来说牵手是最能表现两个人亲密关系程度的,亲吻都不如牵手重要。手牵手就好像是两个人身体连结起来。

我们的交流也更像朋友,而不是情侣。我们两个没有深入聊过,但我们都很默契地把这段关系定位成Friends with Benefits。在我看来,更像是两个很孤独的人抱团取暖。

我朋友都问我为什么没有进一步发展。我并不想跟他正式交往。他是海王,只不过因为疫情和刚搬到一个新的国家,还没有拓展他的市场。他非常幽默风趣,也很关心人。我们更像偶尔见面的朋友,彼此温暖一下。

我当时很喜欢这种亲密关系,因为没有任何约束和承诺。每隔一段时间见一次面,身心都感到很愉悦很振奋,可以帮我打消一些消极抑郁的情绪。

那时候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一辈子都找不到人生伴侣孤独终老,所以如果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拥有亲密关系,我也可以接受。

后来,我在好友的聚会上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聚会一年之后才有了联系,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很快就在一起了。

他也是中国人,在国外学习生活了很久,确认关系之后不到一个星期就睡在一起了。

我们都认为性生活和谐是长期稳定关系的重要一环,还好彼此都很满意。

他知道我之前的全部事情,包括约和我心情抑郁的原因。

这些都是我的一部分,让我成为现在的我。如果他不能接受我可以理解,可以不要在一起。但是他并没觉得有任何问题。他也有跟我坦白他之前的经历,我也觉得完全没有问题。我觉得两个人开诚布公和互相信任还是很重要的,很谢谢他信任我,并给我足够的安全感。


采访手记:

拥抱,接吻,上床,这些亲密举动都传递情感。

最初我在豆瓣同城小组跟网友交流的时候,有人告诉我,看到我的问题才意识到,炮友会先上床,双方熟悉之后才会接吻,尤其女性一开始非常抗拒接吻。在炮友关系中,接吻和上床发生的顺序和谈恋爱是反的。

K小姐在访谈中提到了牵手。我以前没留意过这个细小动作。

当初在小组和网友交流的时候,我也问过他们为什么会和炮友分手。有人告诉我:“这不能叫‘分手’,应该叫‘结束’。因为分手蕴含着痛苦的撕扯,而我和以前的人,都是自然而然结束关系。”

没有牵手,自然就没有分手。

两只温热的手掌相握,支持和体谅在无言中传递。牵手含蓄,传递的情绪也平和舒缓。

从前我以为性关系是亲密关系双方粘度极高的链接。这一系列访谈做下来,我被一个问题困扰:身体随着时代列车跑得太快了吗?灵魂是否还停在原地,需要最朴素的拥抱、牵手来传递对TA的渴望(desire)和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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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rite and write and write, until I have nothing 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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