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小组有中文社交网上最大的LGBT社区。两年前我在骄傲月(Pride Month六月)做了LGBT专题,读者反响也最强烈。这些访谈揭开了性少数人群生活的小小一角。
女同性恋和男同性恋的相处模式完全不同。上次男同性恋非常踊跃,男男叠加,愿意对外表达;而女女叠加,都矜持含蓄。今天和大家见面的女1小姐非常坦荡直率,她是我接触到的最没有性别规训痕迹的人。
女1小姐,女同性恋,29岁,博士,大学老师,坐标珠三角。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自我认同的过程很顺利,毫无障碍地接受自己。
我十七岁初恋,谈到大二的时候,分手了。
分手对我的影响挺大的。我花了两年才从初恋的感情中走出来。
我和初恋分手后,就基本没喜欢过别人,对谈恋爱也不太感兴趣,对亲密关系更不盼望。但是我还有需求。我需要和人拥抱、接吻,需要肢体、皮肤接触。
我在豆瓣小组里扫码进了微信群,群里大家就会注明自己的地理坐标和床上属性,这样约。
我自己给约炮定下的行为准则是只约一次。无论在哪个城市,约出来见一面,睡一次,就不再见面,不再联系。下次就再换一个人。总共约过四五个吧。现在有个固炮,我们俩不过问各自的生活,只上床,不谈恋爱。
女性交往,如果技术好,因为身体产生爱恋,情愫互生,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我不想和谁发展成情侣,我在初恋的那段感情中被伤到,之后的感情生活都只是潦潦草草几个月。 后来更没再深度发展感情生活,因为约炮过程中遇到的一个人。
我从本科到博士都在美国读的。
我读博恰好在疫情期间的美国,想回中国障碍重重,当时又要做论文,还要准备毕业相关的事情,压力实在太大,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生。
她在很好的单位工作,算是高薪工作,但是被剥削得很惨。她又累,又苦,我圣母心发作,心疼她,就喜欢上她。我对她倾诉我的烦恼和苦闷,她鼓励我,给我加油打气。她帮过我,我回红包。她工作受委屈,我也给她出主意,找内推。她找我讲话,我暗喜心动。想着如果见到她,就意味着我博士毕业了,回国了。她是我读博时期的精神支柱。我可能是她鱼塘里最滑稽的那只鱼。
我们交流了接近一年,趁着去北京开会的机会,约她见面。
我们之前都见过对方的照片。真的见了面,其实她外形并不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但是我觉得觉得遇到喜欢的人很难得,还是很希望能向前一步。
但是她见到我,表现得很敷衍。
她漫不经心地告诉我,和我见面前几天和别人约过炮。我像被背刺了。那是2022年7月,北京封控那么严,多数公司不坐班,普通人出门都困难。她明知道我要来,排除万难约别人。
我虽然生气,但也只能是闷气,毕竟我们之间没有承诺,并且觉得来都来了,还是开了房在酒店等她。见面的最后,她拒绝了上楼的邀请。
我自尊心很受伤,越来越生气:她长得跟个发面馒头似的,我外形比她好,其余各方面都比她强。我对她向下兼容,我们线上聊了一年,我从广东跑到北京去见她,她在见我之前可以跟别人约,却把我晾在酒店里?于是我恶毒地发送:“你个发面馒头”。
再之后,我们断联了。
将近一年半后,2023年12月,我在虹桥机场恍惚看见一个人,身形眉眼极像她。我立刻发消息问她是不是在虹桥机场,她说还在北京。
我出口伤人,是我的问题。在虹桥机场错把别人认作她,让我意识到,我还惦记着她。
我想修复这件事情,2024年1月,我又从广东跑去北京找她。
我去见她前一周,她还收了我送的花。我人到了北京,她不见我。我去她公司,拜托了前台女士叫她。
她出来,极不情愿地带我在她公司写字楼下的星巴克见面。她坐在我对面,骂我油腻爹味,小孩行径,满脸的优越鄙夷。我忍了。我还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她充满玩味地回一句,说喜欢帅的,高的,人品好,幽默善良有趣的。那意思就是我不够帅,不高,人品坏,还不够幽默有趣。我还问了很多问题,她的回答烦躁、态度粗鲁,我很平静地听着,偶尔答应两句。她骂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甩下一句:“我要回去上班了。”
我讪然离场,像一只流浪的油腻野猪。
那天我需要在北京住一晚。酒店的身份验证系统出了问题,怎么都验证不了我的身份,我试了好几个酒店,都没有酒店让我入住。我住不到店,跟她讲了,她也不理我。幸好我在北京还有辆车。一月份的北京,我饥寒交迫,在车里过了一夜。
这对我是一场莫名而来的巨大凌辱。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不能让人大冬天在车里过夜。我在她眼里是什么人?她那么狠心绝情地对我?冷暴力我?阴阳怪气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见面会翻车翻成那样。不清不楚的,我追问她为什么,都得不到答案。
我后来找了一个命理老师给我看八字。命理老师说我将来事业会越来越好,老了会更有钱,但是我命中没有爱情,除非我抹去个性,泯入众生。
现在回想,她和我不是一路人。我精神美国人,本质善良;她又红又专,对她认知体系外的事情都没有兴趣。她以前就说艺术圈很乱,艺术家不靠谱,都没尝试了解我。就连我学生家长讲孩子跟我学艺后有进步,她说那是“家长捧我的臭脚”。她处于非常功利的评价体系中,没有被人打心底欣赏过,对别人也用最功利的视角来揣测。第二次见面从她口中得知,她交往了固定的女朋友,并自豪地告诉我,现任女朋友是“研究员”。
我对她的感情都是我的想象和幻觉。从此,我过了情关。现在我向外界呈现的形象非常职业,性冷淡,同时温暖。
第二次见面是今年(2024年)1月,在那之后无论谁给我发消息,我都会回复。
我不像她那样对待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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