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房思琪的点滴随想

【本文最初于2022年3月17日发表于长毛象】

昨天是林奕含生日,我刷到了一些对她的访谈,有些非常熟悉,有些则不,但都字字泣血。因为想起了一些我自己的回忆,在今天情绪平静一些后,作如下记录:


fo我久的象友或者豆友可能知道,我此前工作的律师事务所主任,也就是我师父,年长我17岁,是当地的人大代表,在我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我大四12月开始就在这家事务所全职实习)就用各种手段说服我成为他的情妇。我拒绝过很多轮(对,就像律师谈判一样,资深大律师和实习证都还没办下来的嫩鸡谈判多轮),最终屈服了。
之后的十年,我不仅仅被长期强奸,更被严重地情绪剥削和劳动力剥削。
我常常需要忍受2小时到6小时不等的不间断的辱骂,而巨大的年龄差距、行业经验差距、执业能力差距让我相信他骂我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我拿着市场价一半甚至四分之一的工资同时巨量加班;我最终逃出事务所后,在耽误了多年事业发展的情况下依然找到了一份收入翻了3倍、同时工作量骤减的工作就是他在劳力剥削我的最好证明。
以上都是背景知识,我想和你们分享的是一个我昨天突然想起来的小细节。


我曾经问他:“师父,你付给我的工资里,有没有因为我们的关系而多给我?就是,因为你喜欢我,所给得比我的市场价值要高?”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提的问题,说明了什么。
首先,我非常清楚地知道和记得,当时的我其实并没有在问,“你给我的工资里,有没有嫖资”。我当时虽然始终不愿意与他发生关系、能躲则躲并为此痛苦,但我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在性这件事上对我的剥削。我相信那是我无法逃避的义务(?!),是我对于师父对我的栽培必须要给予的回报。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他发生关系是我在付出,更没想到过是我在被压榨。
其次,我非常清楚地记得并知道,我当时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当时非常担心,师父因为疼我、想要照顾我的生活(?!),而以工资的名义给了我一些我没有资格拿的钱,以至于我其实占了这家事务所的便宜。你们可以看到,在“师父是爱我的”这件事上,我的脑子被洗得多干净。
再次,我非常清楚地记得和知道,我问这个问题,也是想搞清楚,我会不会真的无能到连目前这点可怜的月薪都不值。所以你们也可以看到,在“无能且有害的我走出这家事务所就会饿死”这件事上,我的脑子被洗得多干净。


你们知道我师父是怎么回答的吗?他抽了一口烟,长叹了一声,然后说:“有一点。”
于是我掉下了眼泪,说“师父,对不起。”他说,“你的心是好的,但你要用功啊。”

你们看,这和房思琪何其相似:“他插入我,我为此道歉。”
我也是。他压榨了我的阴道、我的才能、我的善良、我的时间和人生,我的一切,而我为此道歉。

在看清“我是不愿意的”这一点后,我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法面对自己,因为我怀疑自己是懦弱的、没有骨气的,我屈服于他暴戾的脾气,屈服于他在业界的影响力,屈服于他在体制内的影响力,怀疑自己是为了不被辱骂、不失去工作、不被永远在这个行业社死而出卖了、放弃了自己的身体。
但在不断或刻意或无法避免地回忆过去的时候,我想起在多轮施压的过程中,我最终屈服是因为他拿这样一件事威胁我:“你不答应,我没有可靠的接班人,做生意有什么意义?我把事务所关了。”
你们也许不相信,我现在自己也很难相信,但我当时真的吓坏了。我早在实习期间就被灌输了他自己命运多舛但依然闪闪发光的执业经历,他为这家事务所付出了多少心血。我当时想,关事务所?那怎么行?绝对不行!
所以我同意了。
我把自己血祭给这家事务所,把自己切成一段一段,一块一块,放进棺材里,埋进这家事务所的地基。


我并不是想展示自己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受害者,现在的我清楚的知道,即使我屈服于他暴戾的脾气、他在业界的影响力、他在体制内的影响力,我依然是清白的,这任何一切,都不是我的错。
我指出这一点,是因为它是事实。它是我屈服的真实原因,是他成功的真实原因:他利用了我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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