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先生：命由我吗?

今天和大家见面的南先生，是一名籍贯山东的男同性恋。

熟悉鲁文化研究院的老读者们看到“山东”二字，可能在拍着大腿笑了。我也没想到，这两个课题能有交叉点。

给新读者简单介绍一下“鲁文化研究院”的背景 ：2019年底，我很随性地在豆瓣广播里写了一系列拆解山东文化的小文，从饮食文化入手，分析了山东人社会生活互动机制的方方面面，最后收官于孝道。

那一系列文章戳到很多人的痛点，引起很多读者共鸣。很多读者也是通过鲁文化研究院认识我的。

我写鲁文化研究院的时候，豆瓣各个小组如果出现妹子和山东男人谈恋爱的困惑贴，都有人@我，大家集体劝妹子分，为了保命远离山东男。但是我在Gay组潜水，却看到了相反的情景：有人征友会说明，很想找一个山东男朋友。

后来我才了解，山东男人高大壮硕，浑身辐射着直男气质。而基佬迷恋直男，迷恋“直男范”，山东汉子符合基佬审美，在基圈很受欢迎。

按说山东弯男在基圈应该如鱼得水，事实上，山东弯男在基圈名声也渣，因为他们极少出柜，也是形婚、骗婚的重灾区。

直女恨骗婚，弯男也恨骗婚。很多弯男都经历过，本来俩人好好谈着恋爱呢，对方突然跑去结婚。

这形成一个巨大的悖论（paradox）:为什么山东弯男在基圈通常处于甲方位置，还要走上和异性结婚的道路？为什么他们要选择痛苦来替代快乐？

问基佬为什么骗婚，答案一般是：“你现在不懂，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就明白了。”

以前很多受访者都是我在豆瓣上认识时间很长的友邻。南先生和我认识时间不长，我听说他是山东弯男，就先把鲁文化研究院系列推给他，因为我很想了解山东弯男的悖论。

南先生看了几篇鲁文化研究院的段子，跟我说：“感觉（你爹）跟我爹一模一样。😂”

笑归笑，他对鲁爹可没我这么洒脱。

他跟我前期交流的时候，用敬语，每一句话都有完整的主谓宾结构，还经常不忘用句号收尾。

我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很紧张。

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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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先生，33岁，男同性恋，未婚，硕士，籍贯山东，现居北京，公司职员

以下是南先生自述。

你觉得我紧张，我确实紧张。我紧张的来源，简单说，就是前路分歧，纠结怎么走。

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山东男人、父母上了年纪，又在国企工作，如果我正常结婚，就一切圆满，只有我自己不开心；如果我坚持同志属性、坚持不结婚，那无论家庭还是工作都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我自己心里更踏实，但外在的压力会非常大。

是否能换来自由，又能否享受这自由，我也不知道。

换言之，面对完全不可调解的矛盾，我又想兼得，性情又不够开阔潇洒，纯粹是自己找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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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在鲁中地区，鲁文化最核心的地方。八辈贫农，父母很辛苦种地，重视孩子教育。当时费了很大力气让我去市里读中学，我家三个孩子都读了大学，而我一路读到研究生。我们周围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我父亲是典型的封建家长作风，严重的大男子主义，绝对的父权控制者。媳妇孩子只能听话，不能反抗。而我母亲性情刚烈，敏感而好面子。

因为孩子多，收入有限，家里一直贫苦。贫贱夫妻百事哀，俩人又都不是和善的性子，吵架打架是常态。两人不是互相体谅、互相支持，而是互相猜忌、互不信任。
几年前爆发极大冲突，俩人分居至今。一个窝在老家喝酒混日子，一个飘在外边打零工度日。

即便这样，因为我还没结婚，所以他俩认为作为父母的任务还没完成，坚决不离婚。

虽然我自食其力，但因为我没成家，在他们眼里我就还是孩子。

他们盘算的是，我结婚生孩子了，就过来和我住。

他俩在老家都住不到一起，还想来北京和儿子、媳妇、孙子一起住。就算我是直的，买得起大宅子住这么多人，他们也和儿媳妇处不到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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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婚是我们之间经久不衰的话题。从我毕业上班开始，催了七八年了。

我家太传统了，我父母都没法想象我不结婚。即便他们婚姻极其不幸福，也还催我赶快结婚。他们天然地认为，我结婚，就是他们的人生任务，他们还要挣钱给我买房子、给彩礼的！任务完不成，且不说安度晚年，恐怕都是死不瞑目了。

但是我结婚是否会幸福根本不需要考虑。自古以来都这样，别人都这样，那我也得这样。

我没对家人出柜过，包括我姐我妹都不知道我是同性恋。父母更没法理解同性恋，出柜等于出殡，给我出殡。

我上学、上班都让他们自豪、满意。他们预定的我的人生轨道就是上学、上班、结婚生子。我走上了岔道，他们就失去了把控感。

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从小父母就把全部资源都倾注在我身上。我姐姐已经结婚了，我们那思想，女儿嫁人之后就不是自家人，而老人住养老院是很可耻的事情。所以，父母未来的养老怎么办，尤其俩搁不到一块的人怎么养老，我也很愁。

我本来就是父母唯一的期待和指望，加上他们自己婚姻不幸，那他们所有的出口都只会在我这。

有钱了可以解决一部分，比如在北京买俩宅子，一个地儿搁一个。可我也没这么多钱，而且这不是一个完全用钱可以解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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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人规矩多、要面子，要的是无论家里怎么闹都要有一个大家庭捆在一起的体面。这些规矩、体面不管人生活得是否更幸福，是要委屈人来迁就、顺从规矩。

我很不理解这些逻辑，好像症结都在我这。

我结婚生孩子了，他们就能安度晚年、家里就一切平安了？

生于斯地，有这样的父母和家庭，这也是我的命。没得逃避，只能面对。

我姐姐很要强，结婚后也受姐夫欺负。

我妹妹还没结婚，我前段时间给我妹妹在老家市里买了一套房子，让她供房贷。

我给她结婚前买套房子，一方面是觉得我占用了太多资源而对她有亏欠，另外也考虑是看到父母和姐姐婚姻的困境，女人要依附男人才能生活。我不希望自家妹妹这样。有个自己的房子，将来她结婚后如果不开心也有退路。

我还有点私心，我妹妹在老家市里有自己的房子，我妈年纪再大一些可以跟她过，毕竟自己闺女好相处。那样，我妈就不至于总想着跟我住，给我带孩子。

我在北京工作好几年了，马上能拿到购房资格，也考虑买房子。

北京这房价都知道，买不起，就算我不给妹妹买房子也买不起。我爸妈又说要给我钱，其实他们也没钱，我也不会用他们的养老钱。钱不够，说买个小的。

我姐说你买一居室将来结婚怎么办？不够住啊。

咳，都是缠在一起的麻烦，大部分是因为穷。所以我也需要保证我的工作很稳定，不能有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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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国企工作，氛围很传统，我周围的男人都结婚了。

国企里边，大龄男人未婚就是异数，靠不住，升职加薪的机会都要慎重考虑。

平常我在同事眼里很稳当，很可靠，很乖，很正经。我不说，没人怀疑我是弯的。

公司大姐特热心，孜孜不倦地给我介绍对象。她们听我买房的烦恼，就给我支招，让我找个北京本地姑娘结婚，俩人凑一凑，自然户口、房子什么都有了。

这些年她们给我介绍一个，我成心搅黄一个，现在她们也放弃我了。

我出身农村，花费很大力气才走到现在这一步。家里没资源没人脉，再加上我一直不结婚，要想稳定留在公司继而升职加薪，还难度很大的。现在经济形势不好，换一个更自由一点的公司，也很不容易。

稳定的工作可以缓解经济问题，进而缓解家庭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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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识到我的取向都大三了。当时有个女孩倒追我，我们经常吃饭逛街，她的闺蜜喜欢另一个男生，闺蜜就托我给那个男生带话，结果那个男生开始和我交往。
这关系有点混乱。

长话短说，虽说他是我交往的第一个男朋友，但是我印象中，那段关系扑朔迷离。我甚至都不确定他叫什么名字。他身份证上的名字和平常我们叫他的名字都不一样。每次问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他都含糊其辞。

我不喜欢虚实难辨的人，但是因为各种原因，过了很多年才彻底断掉。

有一任男友比我小六七岁。当时我工作了，他还在上学。

他小孩子心性，整天要买衣服、买包、买电子产品。他喜欢什么就直接说。

我给他买了，他很开心，我也见他开心我也高兴。

我和他交往的时候花了很多钱，事后想起来也心疼，但是我很喜欢他，因为他很真实。

同性恋之间交往，很难对未来承诺什么。我们也很难为对方妥协什么。后来因为异地，就分手了。

我来到北京之后在软件上闲聊认识了附近的一个人。他也很真实。

比如他会去很便宜的地方买东西。我朋友说他那样是因为穷。我觉得不是，因为他没装。有些人爱装，买便宜货后向别人虚报价格。他买便宜货也高高兴兴的。

我愿意和他发展更深的关系，但是他不考虑。

他把自己的生活隔离得很好。比如他有固定的运动的时间和朋友，我说能不能带我一起去，他就不肯。他确实真实，但可能没考虑过长远吧，不容我侵入他原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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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同之间，上床很容易，难的是从床上下来之后的事情。
我们本身就在一个密封的圈子里，真实就更难得。圈子之外的事情，已经让我很紧张了，我不想私下相处的时候还要有那么高的戒备心，也不希望对方时刻提防着我。
父母之间互不信任的感情对我冲击非常大，所以我在感情中极其看重双方的坦诚相待、互相体谅、彼此支持。我喜欢真实的人，不喜欢遮掩，更难以容忍撒谎欺骗。其他因素，比如长相、身材、经济条件、学历等等，倒不是很看重。

往前走，怎么办？我目前在考虑结婚。不是和拉拉形婚，是和直女结婚，对，就是骗婚。

（笑）

我知道你要骂我。

[我打断了他：我没打算骂你。你三十多岁了，肯定了解同性恋骗婚的后果，你也肯定明白事情败露后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比如她一气之下把你捅到单位出柜了，让你社死，你的名声就更差了，你在职场就更难混了。我想知道，在你充分了解可预见的麻烦之后，为什么还想和直女结婚？]

已婚男好处多，会更容易委以重任，我如果结婚能还隐瞒我的同志身份。

我承认，男人结婚稳赚不赔。我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为什么不找拉拉呢？因为形婚没感情，两个陌生人合作做戏给别人看。这年头，找个靠谱的合作方多难啊，更何况双方拿捏着对方最阴暗的把柄，不知道什么情况下对方就会出卖我，或者勒索我。这样的戏，需要双方的绝对信任，我做不到完全信任她。

但是骗婚不一样。

直女和我结婚，就肯定有所求，肯定看重我什么才会愿意跟我结婚。无论是学历，工作，收入，我都实打实地告诉她。

将来她发现了，我们无论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还是看在名誉的份上，都有谈判的空间。

我如果结婚，肯定工资卡上交，吃完饭主动洗碗，我也不去招惹小软件上的人，不能受诱惑，但不能保证完全不出轨。我肯定会把她当好朋友，性生活技术层面的问题总有办法解决。

她把我捅出去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她也伤面子。

她想离婚我们都能好好谈，只要她给我留活路，我愿意做出补偿。如果她非要把我搞死，那不行，我的求生欲就上来了，所以要有谈判的空间。

我有个基友，他人生经历丰富，给我出主意，男人在国企工作，就算结了再离，也比一直单身强。也许暴露之前就离了，那就可以全身而退。

他告诉我，别找家里兄弟多的，万一人家要揍我，我打不过。也别找家里有权有势的。

[我再一次打断了他：我们反过来说，骗婚要找孤苦伶仃、最好父母双亡的？]

（南先生再次笑了好久。他看过初稿后补充说绝对是苦笑，也是嘲笑自己)

对，欺负比我更弱的人。

异性恋结婚也不是纯粹为了爱情啊。很多人图房子、图钱、图户口、图对方有资源。有多少人结婚是因为爱情？又有多少人结婚是因为和对方在床上合得来？

骗婚先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她比我弱，对我有所图，我要制定好预案方向，遵守契约。如果中间出了纰漏，我要有能力兜底。

骗婚是极其错误的，我不是给骗婚找借口。骗婚不公平，谁被我骗谁倒霉。

我如果一直单身，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呢？也不一定有多严重。那为啥要去骗婚呢？无非是，坚持同志这条路太难了，而骗婚还相对简单些。

我如果去骗婚，无论多难受，都是我的选择。

而且我自己现在也过不去骗人这道坎儿。我很清楚，前头一堆麻烦。同性恋去结婚，就是冲着麻烦去的，这样做很傻。

我不想要麻烦，但也不想要面子上很难看。不过我到现在也没彻底断了骗婚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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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过三十三岁生日。

三十出头的国企男，在异性恋婚姻市场还挺吃香的。其实这个岁数正是个关口，意味着还有选择的可能，就还有人关注你。再过去几年，就没人关注你了，也就不会再有人管你，压力就会小很多。

所以现在很紧张，也有这个时间的因素，寒来暑往，机会稍纵即逝。

我没尽力维护面子的光亮。人和人之间就那样，每个人近看都千疮百孔的，都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我刻意和别人保持距离，不混圈，不想费多大劲去维持人际关系，简简单单就最好。

我自己把生活走进了死胡同。如果回头，一片大好，家里会满意，领导会满意。如果不回头，前边就没路了，就得去硬闯，就得去撞个头破血流，可能鱼死网破。这样换来的自由，我也不确定能安心享受。

我也很期待同性之间的感情，但现在不想很刻意去追求了。如果遇到合适的男人和我一起走下去，我也不会说因为年纪到了就非要去骗婚。

我很直接，也不作，也不追求多奢华的生活。最好的情况是找个比我大一点或者差不多大的，不要很老，高高壮壮，开阔稳重一点，简单轻松一点，油腻套路少一点，两个人在一起很轻松就好。

我很喜欢徒步、旅游。前段时间我一个人出去玩了一圈，没人给我打电话，那是我最开心的几天。也希望有人能一起欣赏余生的风景。

未来父母不在了，或者哪天都想明白了，我大概率会辞去工作，满世界晃荡去了。

无论我将来如何，都是自己的选择，是苦是乐都是我承受，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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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手记：
南先生就是前段时间我提到的，基达（Gaydar）格外灵敏的基佬。

他将隔着屏幕鉴别基佬的武功倾囊相授：点开对方主页，单身男，住处特别干净，养植物，养猫，自拍的时候总要坳个造型，那十有八九是弯的。如果再有拍脚的照片，那他有150%的把握，对方是弯的。

也是因为他的原因，我发出问卷，调查读者对婚姻中各种欺骗的容忍度。

同性恋骗婚遭人恨程度仅次于隐瞒携带性传播疾病和隐瞒暴力犯罪史。

他看到结果后说：“我还以为会排在第一位呢。”

这说明在他心理预期中，骗婚的可恨程度高于任何欺骗。

人人都知道同性恋骗婚遭人恨，他比外人更清楚。一旦结婚，就牵扯到财产。如果事情败露，不但损失名誉，还损失钱，父母会受到更大的打击。没有一方从中受益。

这就回到我开头提出的山东弯男悖论：山东弯男在基圈是抢手货，面对这么多恨意，为什么还想骗婚？

他很坦荡地跟我聊了很久家里的事情，对父母的责任和作为独生儿子的义务，还有父母的养老问题。

我说，我都能预料到别人会怎么骂你。弯男骗婚，把自己包装成好爸爸好丈夫的形象，一方面能享受直男在父权社会的红利，升职加薪扶摇直上，另一方面又享受弯男的性资源。

女人结婚，在事业领域是个亏损行为。本来女人在职场就不受重用，再结婚，老板就会顾虑她婚后要更顾家，要生娃，能花在工作上的精力就更少了。明摆着的赔本买卖，如果她没法从婚姻中收获感情，她图什么？

他完全同意。

挣不脱甩不掉的纲常，笼罩在他头顶。

他问我：“鲁文化最基本的内涵是什么？”

我说：“用社会地位更低的人做社会资源，将其踩在脚下，给不平等的社会套上礼教光环，将不平等正义化。”

比如辈分，是天生的，没法通过后天努力改变的社会地位。

鲁文化中，辈分就足以决定一个人是否有决策权，话语权。一个蠢人，可能因为辈分高，就要别人听他的。这很荒唐。

他对这些也极其反感。他对于自己爹妈，没有亏欠，只感到遗憾。本该是人世间最亲近的关系，却没办法一起享受最轻松的快乐。

（题外话，如果有人看了鲁文化研究院的段子，以为我仅仅在写鲁国，我只能说你没看懂。）

他是我这段时间认识的，求生欲最低的男同性恋。

他工作特别忙，我们对了好几次才对上时间表。

同性恋的感情生活难以深度发展，那事业呢？

谈起工作，他坦然地说：“毫无意义，一点意义都没有。”

他让我想起令狐冲：看似逍遥，却一肚子苦水，极度厌世。

他说现在喜欢看《射雕英雄传》。无论什么困难，郭靖都能坚定地保持纯粹的心性。

我问他：“我觉得郭靖太完美了。你觉得他有缺点吗？”

他答：“确实太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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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你“应该”做的事情都做得很好了，而那些你“想要”做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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