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游星的2023新年献词

现在是2022年下午五点半,我开始写新的一年想要献给大家的话。

回望过去的一年,我能看到什么呢?对于我来说,2022年似乎变成了与2021年更加相像的一年,我越来越难发现它们之间的区别。不是很多人都有一种感觉,好像疫情期间的这三年非常之快,简直让人感觉不到这三年的流逝吗?的确,这三年是从我们所有人的生命中被生硬抽离的三年。生活和时间都变得模糊、失去了层次感,而且充满了不确定性。

因为生活的dullness和记忆力的衰退,我现在回想自己的2022时,已经翻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完全承认,这一年首先毫无疑问是我沉迷游戏的一年。我记得2021年十月LOL手游登陆国服,于是我从那时开始沉迷手游,2022年年初的时候游戏王大师决斗上线,然后我又玩了大概有半年。最后,年底我又入坑了符文之地(LOR)这款卡牌游戏,它陪我度过了期末在宿舍独自生病的时间。明日方舟则是贯穿全年的一个游戏项目。我还记得四五月份的时候在隔壁学校同学的手里买了一副游戏王实体闪刀姬套牌,不过后面随即而来的封校和卡表变动直接把这副闪刀姬送进了我的衣柜,她在那里呆了很久也没能出来,直到现在。

今年有一个对我来说不同寻常的记忆是七月份的时候我骑车穿过了武汉三镇,骑车横跨武汉长江大桥到了汉阳,然后从汉阳到汉口,在汉口的一家书屋过夜,然后第二天早晨原路返回,还绕了一些路去吃了早餐。一夜没怎么睡觉,晚上白天加起来,骑了有四十多公里。就我的身体素质和生活习惯而言,这算是有些了不起的一件事情。我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但我就是突然心血来潮去做了。第二天骑回学校已经快九点了,我很累,但心里也充满了成就感。那时我想,下学期每周都要骑车出门去东湖!不过这个resolution最后当然是不了了之,胎死腹中了——这学期我甚至一次东湖也没有去过。

被关在学校的这几个月我时常回想那个突然投入骑行的自己,发现自己已经变得无法理解当时的冲动和心境。九月以后的我和七月的我相距那么遥远,仿佛是经历蜕变的昆虫。这种体验印证了我的一个想法:那就是我们可以(甚至应该)把不同时间的自身当作不同的人。比如,我经常有忘记“出门前有没有做这个,有没有带上那个”的时候,这时我总是想,“那个时候的我有没有……呢?”然后选择相信那个“在家的自己”,避免了陷入无穷无尽的强迫症循环中去。

我觉得这对于成年人来说算是一个比较珍贵的体会,不只是在这样一些很日常的场合,更是在需要我们作出人生转向的时候:我们不要把自己看作是铁板一块,我们所处且能掌握的只有当下这一个点,应该允许自己的过去和未来犯下错误和改正错误。过去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某种意义上都“不是自己”,我们也不必要为“他们”的立场和作为担负那么多的责任。这样想,也许可以减轻我们的许多心理负担吧。

到现在为止我都只是在书写自己的2022,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献给大家的东西。这里我想提到今年在社交平台Mastodon看到的一条他人感受。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这份感慨倾诉了上海四月的封城带来的创伤——今年四月开始,上海市经历了近两个月的封控——当此人终于在忍受封控的折磨之后回到家乡时,家乡的人们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对待他,仿佛他是一个来自国度之外的人。这种痛苦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响,据他说,这种创伤的后遗症可能一辈子也无法清除了。

我提到它的原因在于,我认为这是难得地能够被我们所共情的一种感受。诚然我们这些身处上海之外的人很难完全体会那种身处严格管控下的匮乏、恐惧、无助和孤独,但我想在2022,以及之前的两个年头中,大概很少有中国人能说自己的生活全然自由富足无虞。我本人是个圈子不广,经历也不够丰富的人,有许许多多人们,过着比我更加富裕或贫穷、更加光鲜或者辛苦的生活,那些生活我甚至无从想象,然而当你提起你所受的隔绝之苦,我却获得了理解你的可能。在2022的广泛痛苦之中,潘多拉给我们留下的正是是彼此的连结和共情。

这一年,我在Mastodon见识了很多别具一格的人,很多别具一格的生活。他们中的不少人,有着那么好的条件,在我看来好像是不该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烦恼的,但我却相当惊奇地发现他们也有那么多寻常的苦恼。这一方面让我确认了自己的一些烦恼的正当性,一方面也让我有机会见识了那些本不会和我有交集的人的生活。我想我可以如此作比:社会的金字塔在某种压力下被压平了,原本不同层次的人们贴近,共享着某些相同的感触。我觉得这就是在这艰难时世下我们能够仰赖的东西。我想,我们不能期待这种临时的理解和共情长久持续下去,然而这些高贵的碎片却的的确确让我们窥见了人性的完美幻影。

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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