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国男崩溃# 今天要交《四书》的读书笔记,我属实交不出,准备头铁硬抗。我想说我并非一开始就不想做这份作业,学期开始的时候我的精神尚且稳定,是打算好好读一读四书的,但现在我觉得这些任务给我的意义感越来越低,就像坐在室内被调暗了周围的灯光一样。正如每次自慰后我都感到过悔恨,感到自己做了毫无意义的事情,但我现在的感觉是写那样一份充字数纯抄写的报告比那还要没有意义。于是检查作业时我就在桌前坐着,班上所有同学都到了讲台边上,排着队把作业交给老师看,而我面对着低头的老师坐着。我仿佛坐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或者说所有人站在我的对立面。我曾有过无数次不交作业的作业经历,在所有这些经历中,不知道算不算一种逆反心理,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然而此情此景却使我有些难以忍受,我毅然逃了出去。我的大脑并没有因为出门而清醒过来,而是感到更加难受:我觉得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一个正常,不,是精神病人。我绝望地走到了食堂,打饭,然后发现荒野虽然空旷,但竟找不到一个座位。我边走边找,中途我看见了很多若无其事的情侣,我一下子感觉非常无语:世界都快崩溃了!你们居然若无其事地在谈恋爱!?我觉得,人类可能没救了吧。随后我发现了这里变得不同寻常的问题所在,学校真的效仿华科,把食堂里的椅子抽走了一半,意识到这点的我血液上涌,呼吸也变得急促,他妈的,这是人做的事吗?当我看到一个行人还把椅子搬来搬去的时候,我差点直接崩溃了!我当时恨不得直接开大把你们全杀了!但我还是保持了中年国男的克制,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理解了为什么许多杀人犯都是看起来不起眼的样子。 感觉世界已经——
2.(11.2)这些照片让时间倒退回三年前,也就是2019年11月2日,我还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天的事情。
我记得那天我有一场考试。我们带着电脑来到考场,把手机放在讲台的地面上,然后开始码字——考试内容是用英文写一篇文档。因为是考试,做着做着已经超过了正常下课的时间,而我很急——因为那天我跟文青同学约好了要去听张怡微的讲座。我用最快的速度交了卷,然后抓起手机就往校门口跑,跑回宿舍,把东西放下,然后去叫同伴。好在他有电动车,我坐在后座,他骑着车,我们往地铁站飞奔。到了地铁站,我们把车停在地铁口,走了进去。在地铁站台等车的时候,我给他推荐了一款手机上写作的app,他笑了,说我就用手机自带的记事本写啊,有什么区别呢。然后他给我看了他写在手机记事本上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大致表达了他对当代文学没落的悲愤,让我感到了面对藏锋展露的惊异。我还记得其中有“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这样的句子。
到单向书店要转一次公交(刚才查了一下,因为杭州新开地铁,如今已经不需要换乘公交,当年的线路找不到了,再次大哭),我记得我们在十一月的晴天和微风中的公交站等待的场景。
两点过一会儿,我们才赶到单向书店。因为迟到了,所以透过玻璃幕墙,隔着老远就看到怡微已经在讲了。来的人很多,座位有限,我们只能和很多人一起站着,不过即使是站着,大家也没有丝毫的不乐意,全都津津有味地望着怡微老师。我记得怡微看起来有些紧张,端坐在上面,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给人一种纯真的感觉。
讲完后的提问环节,很多是学生提问,还有人说准备考怡微老师的研究生,她也表示了欢迎。印象深刻的是有个女生问,写作的时候总是害怕暴露自己,比如,写熟悉的人。她说其实不用把这些太当一回事,他们不会看到你写的内容的。还有一个男生提问,声音非常尖细,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最后是售书签名,我买了一本,然后把我的书借给同学,这样两个人都能得到一个签名。在长长的队伍中我们离怡微越来越近,心情也越发激动。轮到我了,我站在张怡微老师的面前,她礼貌地说了你好,问我需要写什么字,我说写我的名字XXX好了,她愣了半秒钟“这个名字……”,我期待地望着她,她下笔了。写完后,我向她道谢。
回去的时候我们聊着她的新作《樱桃青衣》,他说小说就不用看了,因为散文写得好的人,小说很难好看的。
回到下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从地铁站出来,找到他的电瓶车,我们决定去宝龙解决晚饭再回去。晚上的宝龙人很多,我们随便走进一家老娘舅,我点了三份饭菜,他点了两份。吃完后我们继续坐在车上回了学校。
3.(11.4)年纪确实大了,所遇见的遥相呼应的生活切片越来越多,感觉快变成华师普鲁斯特了……
今天在B站刷到一个视频的BGM,一下子击中了我,泪水直接漫过了眼球,问了up,才知道这首歌叫《在树上唱歌》。
我上一次听到这首歌应该是在五年前,那时我还在高中,在学校住宿时我带了一个小MP3,晚上睡觉时听一些存储的音乐,还有就是听电台广播——高三我从电台中听到了《多情剑客无情剑》的一部分故事,并在高考之后把这部小说找来看完了。我记得有一天晚上很晚了,电台的节目稀稀拉拉,继续收听着的我就像试图在方便面的残汤中捞几截面条的人。就在那时,在深夜电台近乎呓语的音声之间,插播了一段音乐,那段歌声是那样轻松,那么的无忧无虑,顿时把我从黑暗的板板床上带到了阳光明媚的树下,还有山洞和铁路,以及远方火车的声音……我爱上了那段旋律,我真想把它留住,但我没办法录音,我只能努力记住它,想着或许有机会去搜一搜——不过我很快就忘了这件事。
我没想到五年之后我偶然地又遇到了这首歌,我知道了它的歌手叫做郭静。我所不知道的是,当两个元素在生活中相隔长距再次呼应,其中包含了多少巧合与牵绊,从任意门的这边望去,我根本只能看见无穷无尽的虚空和逝去的似水年华。痛啊,太痛了!
想要光着脚丫 在树上唱歌
好多事物全被缩小了
心里不想放的就去了 算了
让太阳把脸庞给晒得红彤彤
想要吹着口哨 在树上唱歌
要像开往远方的火车
可以那么轻快地穿过山洞
大树上还很空 你要不要陪我
4.(11.5)最近感觉自己的生活状态比之前还要沉沦,同时却又感觉自己的精神比以前更要敏感。这是一种不寻常的状况,我不知道我自己的这种情况跟这个地方的情况哪一种更加严重,哪一种更加离奇。我原以为我应该已经慢慢把敏感、联想和共情这些品质遗失掉了,再也找不回来它们,就像面对亿吨海水,贝类遗忘了自身的柔软,戴上了一层外壳。但我没有想到的是陆地的海风比粗粝还要称得上粗粝,它摧毁了我这种生物的防壁,迫使我仅凭一颗肉体心灵站在狂野的沙流之中。
5.(11.9)睡午觉的时候梦见我牙齿掉了,是下门齿旁边的一颗牙。我第一反应:完了,恒牙也会掉的吗?这怎么办啊?照了一下镜子,缺少一颗下牙的自己变丑了。
我想它肯定是死而不能复生了,于是有点难过地把它拿在手里。当我把它翻过来时,发现上面根本没有我想象中的血迹,它是纯白的一颗牙,底面没有凹凸交错的牙根,看起来十分平滑,整颗牙齿甚至有一种塑料的质感。我正在感叹它的非凡,它突然爆开了,从里面破开了一个口子,溢出的是类似黑色毛线的絮状物,我非常震惊,想着要把这种东西保留下来啊,然后下一秒牙齿就被装在了充满液体的容器之中,那种絮状物在液体之中得以固定形状。我观察着那团絮状物,感到它就像是培养皿中的细菌。
6.(11.10)小时候的玩伴给我发消息。他比我大,高中因故离开了学校,混迹社会。其实小时候他的成绩很好,作文写得也好,不过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地变得油腻了——非常典的那种油腻。
他曾对我说:
读大学没啥用的
跑那么远以后要想家的
加个微信,以后一起玩啊
你破处了吗?
……
每一次他接近我的时候我都不可遏制地尴尬、刺痛,开始反思自己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生活。我始终被提醒着人的生活能如同树的妖精一般分裂自身,朝向完全不同的方向生长。我不想对哪种生活或者品性下优劣的判断,但他的确让我反思:
我所知的生活在多大程度上是真实的?
我的经历、见识和信念是虚伪的吗?
如林奕含向所有人发问的一般:“文学是一种巧言令色吗?”
最重要的,他像一个挂灯提醒我不要忘了自己国男的影子。永远有一个“另一面”在我面前,而我会永远和它对峙。
7.(11.12)第一次用英英词典,感觉好奇妙…… 是那种开始脱离汉语的感觉,就好像你在游泳池壁蹬腿划向前方,进入长长宽阔的水道的那种感觉。 比方刚才随便查了个词:womanizing If you talk about a man’s womanizing, you disapprove of him because he likes to have many short sexual relationships with woman. 我读完这段文字大为震惊,不是因为内容,而是我发现根据词条的描述,这个看似简单的单词很难翻译成中文。你面前的水不再是温暖的淡水了,而是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泳池水。
8.(11.15)突然意识到自己一年多以来的状态实在是…… 可以说完全活在阴影之中 大学败走的阴影,社交的阴影,政治氛围的阴影,乃至过往人生积攒下来的点滴阴影……感觉自己已经不太有正常生活的能力了。与此同时又想到二三十岁这段时间是多么宝贵,人想要做点什么,这么一段没有什么疾病,精力尚可的时间是多么重要,然而我好像已经全然把它虚掷了。很快自己就要无遮拦地面临人生的残酷,很多曾设想过的颓唐老境正在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好绝望,感觉自己已经有点无力抽身了。 熏熏说蛮羡慕我这种高敏感人的,因为钝感的生活总是像隔了一层膜,但我想说也许事实并非如此。敏感是一块放大镜,既会放大美好的、幸福的时刻,又会放大忧郁的、被损害的时刻,但更严重的是,那些被激起、放大的波澜会层层叠加,交错在一起,最后变成解也解不开的套子,把你困在其中。 有时候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当我回想起曾经那个我是怎么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9.(11.16)刚才我提着金角大王的葫芦,去打一壶水,顺便巡山。 在我们这里,要想打水,你得穿过一道很长的隧道,再往下走。我们的水源在地底下。 于是我走向了那条通向地下的长廊,这条通道的确很长,一眼看不到头,只能凭空气中星星点点浮动的磷光辨认方向。路的两边倒悬着蝙蝠,还有一个个分向两侧的洞口,如果你往洞口看去,会发现那其实是密集的监牢。洞口只有轻轻的蛛网遮盖着,透过一些未闭合严实的洞口,能看到里面的情况。里面有光,有床铺,有桌椅,至于囚犯则全是男人。我想大多数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都会产生不安的感觉,但这条路我走过许多次,据我观察,那些人从来没有什么不安,通常他们都非常安分地呆在洞里,只有很少的时候,那些人会冒出头来与我打上照面。从长相上来说,那些囚犯都大同小异,而且事实上,你甚至根本不能根据外表把那些囚犯和我区分开来。 我继续往前走着,这条幽深的隧道有时会带给我一些幻觉,因为这里很像过去我还在人类世界的时候所住的寝室,当时我每天也需要穿过一段混凝土砌成的走廊,前往楼层的中部打水。如今那些记忆仍然保存在我的脑海之中,明面上我仍然是一个人类学生,但其实我已经变成了一只山中小妖,至于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路过其中一个洞口时,我向其中看了一眼,我看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折叠床,不是那种就地取材式的标配石床,而是一张铁质的、饰以毛皮的折叠床。一路上我这样窥探过为数不少的洞口,我发现虽然每一个山洞中都有床和桌椅,但每一个山洞中的摆设都有细微的不同,而且几乎每一个山洞都给我一种杂乱的直感。总的来说,我对这些男人的监牢并无兴趣,但是我意识到这穴荒芜的隧道中其实充满了各种形态的生活,每一张床、每一张桌子,堆叠摆布的不同都显示了它们主人的异质性。我想也许把这里看作是一处彻底的不毛之地、一处无人区,是不尽属实的。这样想着,我走到了隧道的末端,转身踏上了向下的台阶。阶梯转圜处有一面镜子。荒野之镜。我在它的面前端详了自己片刻。我想道:如果我们能够一笔抹杀居住在这座绝望山脉中所有囚徒的生活,那么我也将是其中之一。
10.(11.17)总共花了几天时间勉强翻阅了《远山淡影》的第一章和最后一章,即使已经是生词相对较少的作品,阅读的过程也并不轻松,很是生涩。想说即使是如此生涩的外语阅读,仍然给了我一些新的体验。
这部小说并不是一篇充满华丽词藻的文字,我认为它的优秀主要体现在其中细腻的情感和独特的叙事节奏。在阅读那些以英文形式出现的日式表达时,我总能闻到某种来自东西两座岛屿的风味,尤其是第一章的这一段文字:
My attention had been caught earlier by Sachiko’s teapot; it appeared a fine piece of craftsmanship made from a pale china. The teacup I now held in my hand was of the same delicate material.
我在心中反复默念这段文字,仿佛观赏一缕轻烟。”……was of the same delicate material.””…delicate material”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不知为何,那让我联想到了石黒一雄在诺贝尔演讲中说出”tatami”时含蓄优雅的口型与发音,仿佛是他本人在当面向我们讲出这些语言。每当我闭上眼睛,我就能够听到、看见他在进行如此这般谦逊克制的叙述。
11.(12.2)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爷爷。
食堂一如既往地一座难寻,我好不容易在人堆里找到了一个座位,一个老爷爷正站在旁边收拾东西。我走过去,把碗放在桌上,跟爷爷轻轻招呼了一声,坐了下来。
老爷爷正在收拾的东西是:两个叠起来的碗,若干泡沫餐盒。这些餐具在食堂并不常见,我想他大概是自己带了饭或者菜,到食堂添吧添吧吃完这顿饭的。
我刚要开始吃,老爷爷开口了,他用手比划着问我,我的这盘饭多少钱。我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窘迫,因为刚刚我打这份饭的时候加了两个肉丸,阿姨提醒我这份肉丸要加收六块大洋,我没有多想,接受了。这个选择使我这盘饭的价格高涨到十八块钱,刷卡的时候我的心不禁抖动了一下。
常识告诉我,刚刚我进行了一次挥霍。而这种挥霍,和面前的老爷爷显得格格不入。
我有点吞吞吐吐地说,十八块钱。
老爷爷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试图理解我说的话。“十块钱?八块钱?”
我低声重复道,是十八块钱。但显然他还是没有听清,比划着说,你这,一盘饭,多少钱?
我用一种近乎痛苦的决心再次告诉他,十八块钱。他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盘饭不是十四块,也不是十六块,而是十八块。
我试图解释,我说我没吃早饭。他向我表示遗憾,仿佛在说还是太贵了。他指着旁边告诉我,你不如在那边吃。我说,来的时候那边人太多了,我就在这边买了。然后我也同样作出感到非常遗憾的样子,直到他离开。
整个半天我都在想这件事。晚上吃了一点饼干,没有吃其他东西,感觉上总之是暂时不想为自己的肚子花钱。坦白地说,我现在很饿。
但我第一次感到饥饿是有意义的。
12.(12.4)今天整天都在清谈聊天和吃吃喝喝中度过。上午作为非典型loser参与了厂妹和Tom兄的访谈。久仰Tom,今天有机会能见到真的非常荣幸。晚上回想起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啥,但我想这种言语表达的意义大概在于“再次确认了自己”。
我认为“自己”是值得反复确认的,而且确认多少次都不为过。就像锻钢一般,锤炼得越多,钢才能变得更加结实致密。今天聊到一些个人发展的问题,其实我私下一直非常怀疑那些表现优异的人类的动机,我很想知道那些成功的人类怎样看待没有成功的人。我看着他们的眼睛观察他们,追问他们。相当一部分人逃避了这种追问,他们用神态或者言语告诉我:不关我的事。
很遗憾,至少对于我来说,这不是一个能让自己接受的回答。我反复地质问自己(I have been questioning myself constantly),确认自己的立场。你应该怎样把握自己的生活?你怎样看待站在你面前的人?你认为自己是否坚持了正确的原则?我承认我是个容易动摇迷失的人,我需要反复确认方向才能艰难地保持正确的路线。其实很多时候,我自己的回答是沉默。我就像对着一面漆黑无声的墙,一次次投掷弹跳球,于是那颗球一次次按原路返回我的手中。但是这种反弹不是没有意义的,每一次反弹,这颗球都给我带来一种力量,虽然微小,但它们每次都给了我真实的激励。我就像一把歪脖子弹弓,一点点地被命中、扳直。尽管效果有限,我还是珍视每一次确认的机会。看着Tom的眼睛,我从中读到了一种真诚,我认为这种真诚弥足珍贵。
写到这里,我思考了一下,我说的话究竟是不是一种托辞,实际上的我仍然躺在原地,无可救药?
我想不是的。因为如果是一年前,两年前,三年前,我一定说不出今天这样的话。
13.(12.5)停课了。非常难得地掏出键盘写点东西,听周杰伦的歌,很舒服。不过事情没有我预料的那么顺利,像是水面一旦变得平静,许多泡泡就浮出了水面。头脑中一直在闪回生活的碎片,比方说我刚才在想19年夏天离开镇江的时候,独自走过马路的场景。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我拖着我的行李箱,穿过了车站入口涂成红白色的Z型栏杆。我还想起了另一个场景,是我走在雨后的学林街上的景象,学林街是浙财附近的一条小路。丁字路口分叉,干净的柏油路上没有什么人,道路的颜色因湿润变得鲜明,周围的环境因为同样的原因却变得模糊。我在这样的一条街道上一直走着,却纹丝不动。……难道真的年纪大了?我常感到如此的一种外力,像把饺子蘸进醋里一般,把我浸入回忆之中。
13.(12.7)今天其实自慰了一次,完事后睡到下午三点。醒来后我感到接下来的命运有两个方向,要么继续睡到四点甚至更晚,要么我应该去弄点吃的。实际上我没有动身,在床上躺着刷了会🐘,看到许多人正在玩“2022对嘟主的印象”。我看了一会儿——我本来并不喜欢接受他人的评价,哪怕是好的——决定写一条动态参与这个游戏。当我写到“我害怕看手册上老师的评语”这一句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小学毕业纪念册上有个女生给我写下的“你是一个有理想的男孩子……”,我像触了电一般从床板上弹起来,开始喘气。不知不觉间,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14.(12.9)#麦当劳文学#今天下午回学校的时候买了麦当劳:板烧鸡腿堡、脆汁鸡和一杯咖啡,还有一个麦辣鸡腿堡,留到晚上充作晚饭。天黑以后我睡了一觉,七点起床,赶去学校的打印店打印四级的准考证。我从纸袋里掏出那个麦辣鸡腿堡,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麦当劳汉堡而已,当然不大,但也不太小——塞不进我上衣的口袋。好几个小时过去,我清楚它肯定已经冷了。一边走,我一边打开包装,在黑暗中一口咬下去。它的确已经没有热气,完完全全是冷的……等等,冷的?口中的感觉把我丢进了时光之中,让我回忆起曾经的某种生活经验。
那是高中的时候,学校的小卖部里卖一种速冻的“汉堡”,就是面包加鸡肉加沙拉酱。小卖部阿姨会提前把汉堡拆开、加热,然后放在纸箱里。我记得一个汉堡的价格是八块,和我手上十块的麦当劳汉堡显得有些黑,但在当时,方便又能提供肉质的汉堡仍然是同学们趋之若鹜的对象。客观地说,那种汉堡的确简陋,加上我们经常会把汉堡放到下课的时候再吃,等吃到的时候,汉堡已经冷了,总之吃起来口感相当单调。
往常在我的眼中,麦麦的汉堡总是闪耀着一种光芒,即使是最便宜的双吉,在包装纸之中也显得那么可爱,让人怜惜。但在黑暗之中,这一口没有了光芒和温度的麦麦汉堡给了我一种别样的体验:我想到了几年前吃过的那种简易汉堡,嘴里的感觉无非就是面包和鸡肉,面包夹肉罢了。体验与之类似的食物有不少:肉夹馍、甚至是肉包子——总之就是两块面团和一块肉以非常朴素的形式结合在一起的口感,我愿意把它称为某种体验上的”fake burger”,进食真实汉堡的仪式感或者说层次感全都不复存在。主观上来说,我简直感到跟平时吃的不是一种东西,或者说,我的大脑在黑暗中把这个汉堡抽象成了一种符号:面包-肉-面包,而这个符号又恰好能对应上我记忆中的那个实体。
我有一种微妙又遥远的呼应感,就好像我隔着几年的时间,啃咬了一口过去的汉堡。我想有可能在我吃下一口汉堡后,它顺着我的记忆回到了若干年前;又有可能在我咬下那一口的时候,存在于过去的汉堡出现在了我的舌尖。
我开始战栗起来,也许这个冷掉的汉堡真的是一把钥匙,能开启穿梭时空的大门。这一刻我对这个汉堡产生了小女孩对火柴的感情,它们似乎都有着制造某种忽远忽近的幻象的能力。我多么希望能够抓住这点不存在的、美丽的飞返星火,老实说,我甚至有点想哭。
我在进入打印店前刚好吃完了那个汉堡,把包装纸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店里的灯很亮。
15.(12.10)躺在床上气血上涌,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事实:我在我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想当老师,甚至一直在为当老师做准备的。然而来了华师之后,我却不想当老师了。老实说,我还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一个可能的原因是,虽然我看起来是个非常不可救药的男的,但内心深处我其实是个完美主义者。我不能接受那个抵达不了自己标准的,由自己扮演的老师。
16.(12.15)刚才在上英语课,于是我收拾一番,准备去浴室洗澡。我知道自己水卡里的钱不多了,但我有时候正喜欢给自己来一些挑战:我预想卡里不多的钱也许不够洗一次完整的热水澡,至于没洗完的部分我应该可以用一次小小的冷水冲淋解决。
进入隔间之后我才发现,卡里只剩下二毛七分钱。Oh,holyshit!但我依然选择勇敢牛牛,迎难而上,只是在心中暗自祈祷着这两毛钱能燃得再久一点。
然而事情不总如人意,我刚把洗发露打泡,温暖的水流就咔咚一下停顿,继而断流了。此时我抬头仰望花洒,感受到了酱爆的绝望,无奈地伸手去打开冷水阀门。
拉开冷水阀后水并不会立刻变冷,水管里继续出了一会热水。我立刻把打满泡的头伸到水流下面,直到……冷水落下。
我发出了连自己都感到狂野的嚎叫,还好宿舍已经没什么人,不然可能会被认为有人在浴室搞基。
我的脑中浮现了诸如冬泳怪鸽之流的光辉形象,我告诉自己这点冷跟在零下的天气冬泳比不算什么,更比不上身患疾病之人的痛苦,更比不上痛经。
在完全彻底的毫无缓冲的冷水之中,我完成了涂洗面奶、打肥皂等一系列流程,最后结束了这次洗澡,关掉水阀的时候感到全身都快失去了知觉。
17.(12.19)感觉自己只有一个人住,状态才能跟健康稍微沾得上一点边:一个人呆着,我的心情才能保持平静。我还会用心计划自己什么时候吃什么干什么。没有人,没有学习任务的时候,我看的书反而更多。一个人在寝室,我用一天半时间就准备好了演讲稿(其中还有一半时间在打游戏,甚至昨晚还手冲了一次),表现也是这学期最好的一次。但学期中的两次演讲我基本全寄了,因为在有人的环境我几乎不能专心。
无聊当然是独居生活的挑战,但眼下我还有游戏和书,还有一些想写的文字;长远来看,我甚至还能开始动笔复述自己的人生。我想起前天戈达尔在电影中所讲的话:一秒钟的故事,要用一个小时去讲完;一个小时的故事,要用一生去讲完;而一生的故事,需要无尽的时间去讲完。
18.(12.20)人民文学出版社新发的阿乙老师的视频,我特别喜欢,抄录部分文字在这里:
“最近我猛然意识到,我写的所有小说,其实都是对不曾露出水面的自己的呈现。小说的秘密,其实就是在写一个不存在的自己,或者说是一个没有存在下去的自己。文学之所以超越现实,是因为文学总是围绕没有发生的事进行叙述。有时候我们知道,那没有发生的事比已经发生的事,还要深刻,还要强壮,还要永远,还要符合逻辑,还要合法合理。已经发生的事倒像是养不活的孩子,时时刻刻承受别人的怀疑、怜悯和厌恶,有时也是自己的怀疑、怜悯和厌恶。”
说明:又隔了好久没有收集文字,十月份豆瓣被封了两个月,也许有遗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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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有鲁迅那味了
咦,发现你不是第一次来看了😲我可以当做夸奖吗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