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三年前登陆加拿大后的第一篇豆瓣日记。健忘如我,日记里写的每一幕我却都清晰记得。我果然没有很好地融入当地,但世界变化太快,我已经真正离乡了。有的朋友英年早逝,有的朋友分道扬镳,当然,也有的朋友默契依旧。那时还给我送来月饼的婆婆,如今已经被阿兹海默症侵蚀得失去了眼神。分离,以及为人母,使得我与父母真正相识相知了。如果说有什么没有变的话,也许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未来是怎样”,以及别离总是令人伤怀。其实,不去想未来是怎样的,也不再伤感故乡已远去,人生只剩:当下,此处。于是就会从容一些吧。
小荷 2010-04-06 11:41:38
来加拿大已经三个多星期了——讲这样的话,并没有叹息时间过得太快的意思。我真正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是2009年和2010年的一、二月。无数个夜晚,我还没有来得及做梦,第一个闹钟已经响了。难得刻意去安排公务外的私事,因为每一天的到来都是那么猝不及防。来了这里,始觉时间突然放慢了脚步,床头小闹钟的嘀嗒声和老人的脚步一样稳重。
我几乎什么都写不出来,无论是在机场还是在这里,每次打开手机里的便笺,最多写不超过50个字就心生倦怠。我还没有状态,更没有感觉。瞧瞧那些支离破碎的心情:
(浦东机场候机)不管什么告别,都是越快过去越好。如果不是因为已经买好机票,那还真不知道要拖到啥时才准备好离开。就好像人一出生就开始向世界告别,活得精彩的,102岁都不嫌久。我正在延安路高架上,灰蒙蒙的天,斑驳的大楼外墙,是什么让我不舍?
(来多伦多后的第一周的某日)无论如何不舍,都已经被推到了加拿大。以前常常自嘲自己是骑自行车下山,这下是真的下山了,连车闸都没可能捏一一那样的陡坡上,只能顺势而下,在失重中尽量维持平衡,捏闸只会导致摔得更惨。
在初到的几天里,多伦多也是阴雨绵绵,空气中的每一丝潮气都无不提醒着才离开不久的上海。每次坐在车上看着很远很远的天空,在稠密的云层外总有一线晴天,以至于常常都有不知置身何处的幻觉。
(来多伦多后的第二周的某日)最近几天开始放晴。中午时分总是“万里无云”,走在路上不一会儿就微微出汗了。
今天不知怎么,有勇气去回忆那个湿答答的二月份。在讲二月份之前,也该回忆一下那个看似快活其实沉重无比的一月份。
记不得我是一月几日去拿的机票。在此之前,我一直都觉得加拿大离我好远,加拿大于我的意义莫过于每天中午和老公通电话,时长时短,有过几次甚至会忘记,想起来的时候都已经快一点了。也有好多次是捧着饭碗,对着电脑,一边聊天,一边吃饭。我当然想象过在加拿大的生活,但是,不着边际。
去拿机票的那天,阴天。每次去那里都会停错车,最后一次也不例外,害得自己多走了近100米。机票代理商算错票价,少算了一个什么费用,因为我是老客户了,而且这次是自费出去,他最后还是没加上那500多块,我狠狠地调侃了我的无业生活,让这桩不怎么赚钱的生意看上去还蛮开心的。
拿到机票后,我一直都没有什么要整理行李的想法,因为还想着去一次深圳和香港,去看看病愈后的工头和很久没见的苏三,工头还打算参加今年的渣打马拉松赛,典型的香港男生,又规矩,又进取,重要的是不能浪费了去年就交掉的参赛费。但是,我的港澳通行证居然被认为是过期了,需要重办新证,再加访港签注。就这么拖拖拉拉把原本打算在一月份就完成的南方之行拖到了二月底。
心情的所有起承转合都发生在这次南方之行。临走前,我拉着小旅行箱,在书架前挑书,最终把我原本打算带在国际航班上看的《慢船去中国》抽了出来,匆忙之下,居然还没忘记夹上新买的银质书签。坐进出租车,我就开始看了起来,机场里,飞机上,苏三的家里,只要是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银书签上绑了一个小玉坠,玩弄书签的时候常常发出叮叮的响声。第一章里的红房子西餐馆就在我的小学对面,还有其他场景,都在我家附近。我从一开始就进入了说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的感觉。里面那些对细节的不厌其烦的描述,都真实到让我心惊肉跳。我不要做范妮,也肯定做不成简妮,但我也向往纽约,那样的老房子前,还有一个喷水池。我在澳门见过类似的场景,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但我却和范妮、简妮一样,向往婶婆的从容和细致。我的行李箱肯定比范妮的漂亮得多,但不也是塞得满满的么?范妮的妈妈给范妮放了酱油酱菜在包裹里,我给老公带了三条年糕和两包话梅零食。都是要上路的,其实都是一样,我们的行李里充满了无奈,留恋和对未来的小心翼翼。我比范妮幸运的是老公已经先我一步在异乡筑好窠臼了,虽然不是华丽丽的,但是够安全,够温暖。我比简妮幸运的是我没有那么大的使命感,甚至符合我们的外交原则,不亢不卑。但是我没有王家姐妹的急于融入美国社会的迫切感和能力,以至于我至今仍然是游离的,还看不到将来的轮廓,我甚至想象不到将来自己的家在哪里,门口是不是有喷泉。
整理房间和打包行李基本上都是发生在从深圳回来之后。飞机降落在虹桥机场的时候,我知道我的临行生活开始了。我推后了好友们过来帮忙整理房间的日期。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要经手一下,或是放进行李箱,或是换个位置摆放,或是易主,或是丢弃。哪一样东西是没有故事的?件件都有历史。常常整理到一半,就兀自坐在沙发上大哭。我从来都没有那么多愁善感过。哭的是过去,还是将来,其实讲不清楚。只有想到远方有人在等我,才会慢慢停歇下来,起身继续整理东西。
星期四那天,好多朋友都过来帮忙搬家具,大家都觉得我整理东西的进展太慢了,我也是无奈,一个人亲手完结两个人的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之后的几天里,爸妈过来了好多次。父母在,不远游。我在上海的时候,也是难得回家一次,常常都是吃一顿饭后就走。但是,真的要远行了,才知道自己并做不到挥挥手转身就走。婆婆送来几只月饼,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会有月饼,其中一只还是爸妈最喜欢的五仁。当我和爸妈促膝而坐,切开那只五仁月饼时,我突然放声大哭,情绪完全失控。我知道,今年的中秋节,我一定是没法和他们一起过的,这一次,也许就是我们今年最后的团聚。
忙中抽空,即使是临行前的最后几日,我还是很快地见了好多个朋友,没有他们,我在上海的生活怎会如此精彩纷呈。当我在机场与父母和载我去机场的朋友匆匆告别后,此处的离别方才转向彼处的团聚。虽然我不知道未来是怎样,但是,这是两个人一起的未来,我们期待很久了。
聪明又闪亮2010-04-07 12:02:02
王家姐妹的问题是,在一个畸形的社会和特殊的家庭成长,美国是她们从地狱仰望的天堂。而现在我们几乎是平视加拿大,所以你一定会从容很多。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谈到去国外的中国人可能永远无法真正融入那个国家的主流社会,所以你也只好慢慢适应
小荷(齐安记)2010-04-08 05:33:47
在融入和游离这个问题上,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我一定是游离的。 1 我在国内就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或者说,我是身在主流心游离——我也结婚了,但是从没想过买房,而且和老公朝夕相处的时间还不如结婚前来的长;我也工作了,收入来源混杂,而且几乎从没朝九晚五。所以我没理由在一个话也说不清楚的地方变得主流了。 2 就算我在这里好好打工,也未必就能融入。前几天看Joe Wong的视频,是一个在美国异军突起的现在相当火爆的华人脱口秀谐星,我是看了翻译和详解才听明白他的政治笑话的,非常好笑的!后来发现,在北美混了很多年的朋友,过的也是主流方式的生活,不仅不知道这个人,而且也是基本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15分钟的视频,几乎没听到笑声,我的心都冷了。很多人看不懂《纽约客》,语言障碍其实是次要的。 3 绝大多数华人在这里的社会地位就是很低的,其中一部分最多也就是在经济上过得富裕些,那也是因为华人有储蓄和投资的头脑,不那么信奉及时行乐的西方人的想法。 反正把每一天过好就好了,幸好有网络,继续把精神寄托在国内。
聪明又闪亮2010-04-12 22:06:25
你说的这个人我也知道,确实好像真正的美国人才听的懂他的笑话,这个人应该能算是真正融入美国社会了。所以等你们回来省亲,我们还是会把你们当成上海人的,呵呵
华东树懒(缪尔自然保育生态农业研习中心)2010-04-23 14:30:31
看得我快哭了~~ 坚强的小荷原来也有这许多不舍啊 (不好意思刚刚看到这篇日志) 人近中年,却要换一个生活环境。诸多艰难。 不过树挪死,人挪活……。换一个环境也会激发很多斗志,和灵感呢~
随风2010-04-28 22:28:24
看了一半我就哭了…..不久的将来我也要真正告别一直陪伴着我,装载着我喜怒哀乐的那温暖的6平方米小屋了,我肯定会哭的淅沥哗啦地……”两个人一起的未来,我们期待很久了”真心的祝福你们在那边可以有个幸福温暖的家!……
华东树懒(缪尔自然保育生态农业研习中心)2010-04-29 20:11:16
啊哦~随风正式来上海了呀?
小荷(齐安记)2010-04-29 23:08:39
多谢随风啊,你和观星也一样唻~~~上海朋友欢迎你~~~嘿嘿
随风2010-04-30 21:25:00
嘿嘿,快了快了,大概还半年左右吧
观星者2010-05-01 02:43:55
表伤心,一个更温暖的大屋在等待着LS哦。
Soc2013-02-28 19:41:48
看了我也哭了,想到自己经历过的仅有的几次离别。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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