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吹来了,我们随风飘荡


2023年4月14日,我参与的项目组出具了2022年最后一份年审报告,从寒风冽冽的凛冬,到百花争妍的暮春,我好像困在2022里,并不知晓世界早已枯木逢春。

我想谈谈工作,但谈工作似乎变成不可能的事情,行业永远比分类多,社交网络里关于工作的表述有一种不顾死活的戏谑,生活已经足够艰难,我们能做的似乎只有发泄不满与厌倦。意义是不存在的,就像幸福也不存在一样,维特根斯坦的观点是,对于不可言说的事物,我们只能保持沉默。但是他有一句遗言却始终吸引我,令我着迷,他说:告诉他们,我度过了极好的一生。那么我能不能说,我度过了极好的春天呢。

现在这份工作此前从未出现在我关于未来的预想中,三年前我以为我会是普通的上班族,朝九晚五或者九九六,搭乘地铁,有一间自己的房屋,下班后尽情地读书写字,做关于创造或开发的工作,有明确的上传下达的流程,简言之,一颗系统里的螺丝钉,隐没在科层制中。然而没有,一切他人的描述都是从特定视角阐发的个人感受,关于工作,关于任何一件事情,人只能亲身涉足,否则不足以谈论看法。

几件非常小但足以造成连锁反应的事:

1、2022年末各大银行纷纷公布了银行询证函的接收处理办法,从前可以寄到网点的询证函现在必须寄到各家银行的函证中心,而这带来的麻烦是,函证中心只有一个对公电话,所有审计人员都在打,于是这电话成为一种摆设,我们永远打不通。有几家印象比较深的银行奇葩事件,譬如浦发银行的回函特别慢,一个月之后都没有回,而我的客户在浦发有超过5亿的银行贷款;譬如有一家扬中的农村商业银行,工作人员似乎没受过基础培训,回函不符但并不写正确的金额;譬如建行的要求是2月28日之前寄送网点,2月28日之后寄送函证中心;譬如农行要求寄送银行询证函格式二至合肥数字处理中心。除此之外,我的发函量多达400份,而客户在银行系统预留的印鉴有50%与现下公司正使用的法人章不符,于是我需要不断地确认并重发。

2、年审的单位涉及多级合并,有一家子公司是否并入合并报表迟迟未定,3月10日确定的版本由于这个变数拖至4月才得以确定,在此期间我被派往无锡进行一个专项审计,同时需要顾及这边的年审。

3、有三家基金公司属于“带着做”的项目,报表简单,但是公司资料远在北京,而对接人在休产假,于是反复沟通折磨心力,并且对接人永远在非工作时间联系。

4、出报告的流程也坎坷曲折,客户单位的扫描仪分辨率不高,在贴完二维码之后打印输出便会变黑,于是只能请打印的同事一张一张打印。

这些是关于工作的阻碍,但有工作带来的好处么,官方的答案是工作了必然会带来与工作能力相关的成长,leader常说的是,年审过后你就是钮祜禄·咏琪了,但从我和学妹的交谈中,我们得到的一致的答案是工作有效地降低了我们emo的频率,作为INF人士,一旦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陷入情绪旋涡,而工作,让我们心平气和,一体两面的是,工作同样将人心变得迟钝,将人心变成石头。

工作的隐形但最重要的优点是缓解人的身份的焦虑,有工作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自食其力,还代表着一个人可以准确清晰地定位自己在社会中的存在,工作将人锚定在公司的名称、工作的小组、同事的关系中,在经济状况江河日下的此刻,也许它隐含着一个人是社会竞争的胜利者。

但是以上都不是我最在意的,我最在意的是工作带来(有限的)自由。首先要确认的是每个具有独立行事能力的人都具有自由,因为杀人是有罪的,欠债需要偿还,这证明了朴素的自由意志。其次,人是活在他人眼光中的人,当然有无视世俗礼教的人存在,但我很确定我不是,我一直追求的是走在晚高峰的排队地铁里无人知晓无人认识的自由,不是挣脱所有观念牢笼惊世骇俗的自由,比起春天姹紫嫣红的花,我更愿意成为行道树。如果有一天,有存在一种生活方式让我感受到更平静的自由,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种生活方式。

那么写到这里已经很明确了,工作并不是人的必须品,工作它仅仅是一份工作,我和学妹常常说的是,没有开心与不开心,它不应该涉及到开心与不开心,更不应当与个人实现扯上关系,即使这社会常常将这两者混为一谈并push人不断自强。

成是短暂的,失败是永恒的。没有人记得历史上谁是永恒成功先生或永恒成功小姐,但我们永远会记住那些永恒的失败,那些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终究会被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替代。

在永恒的失败到来之前,我们只需要按照加缪的思想去生活:重要的不是生活得最好,而是生活得最多。

2023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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