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点桑贝

(很无聊的流水账。)

快开学了,强作镇定并保持情绪稳定的办法就是拼命看闲书,看电影。昨晚收到两本folio的小开本桑贝,早上一口气看完,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不简单的生活》(rien n’est simple)用图画描绘生活中一些耐人寻味的细节,我边看边笑,算是最近最密集的哈哈。他画了好几对夫妻。有一对,先是画他们一起滑冰,配合得天衣无缝,和谐一致;最后一帧则是他们回到家里,在激烈地争吵,摔东西。还有一张单幅画,夫妻俩在山上野餐过,太太站在悬崖边看风景,先生靠车站着,心事重重地看着太太的背影。两个人物头上都开了“气球”表示各自的想法:他想的是,要不要冲过去把她推下去;而她在想,如果他冲过来,就一蹲身躲过,让他掉下去。

桑贝还画了好几个矮个子的男人,但最好笑的是电影院那两张—-一个太太发现前排的男人特别特别高,等电影散场才发现,其实他是个矮子,一直在站着看电影。

有一组画的是名流出街,警察清道,把人流死死封住。后来人群冲破了警察的封锁,冲了过来,车上的名流很得意,以为人们是为自己而来;最后一帧,画面上的人流冲过警察,冲过名流的车子,奔向了马路对面的地铁站。

还有一组画了很可怕的事件,货车冲到人行道上,撞翻了施工的脚手架,工人噼里啪啦地跌到地上,楼里的人们纷纷探出头来,旁边bar里也走出人来看。马路对面的一位太太目睹了全部过程。接下来,我们看到这位太太飞快地跑开,不禁好奇,她是有家人或者朋友受伤了?还是去找警察或者医生?最后一帧我们才明白,这位太太飞跑到另一位女士家里,告诉她,从酒吧出来看热闹的人里有她的老公,而且他还搂着另一个女人。作为画面外的读者,我们一直关注的是这起惨重的事故;而画里的这位太太,却因这个事故成了婚外情的发现者,而她最关切的不是死伤了几个人,而是这桩affair。桑贝“包袱”,抖得很好看。

《一点巴黎》我本来想买新出的中文版大开本,但没忍住还是先买了小开本的法文版。桑贝画大城市,确实有些共通的手法,很多构图和表现手法,在他画纽约的时候也反复使用。巴黎是拥挤的、喧闹的,桑贝画了很多高楼,画密集的人流,画维持秩序的警察,但是忙而不乱,小小的细节里常有惊喜,比如一副画街上游行的,一堆标语口号之中,有个人趁乱在打广告。桑贝特别爱画人与人之间的连结和相互观望。有一副是人山人海的街道,到处都是人,高楼里却有一个人,从窗口探身出来打招呼;另一个人刚刚从地铁钻出来,也远远地跟他打招呼;他们隔得那么远,却在人海中毫无困难地找到了对方。还有一副是早上的公园,一群人在锻炼,在领头人的带领下摆出弯弯曲曲的奇怪姿势;远处一个拿着公文包的男人穿过公园的小径,大概是在上班的路上,但他却盯着这群锻炼的人看,脑袋也不自知地弯曲着。他还画了河边的两个男人,年纪大一点的先生望着河水,非常生气的表情;旁边年轻一点的男人好奇地看着他,但因为彼此是陌生人,只是看着,大概并不会开口询问什么。这正是城市生活的日常,我们每天都跟许许多多人擦肩而过,大多数时候我们彼此漠不关心,但也有很多时候,我们互相观察,猜测,好奇,模仿,也有一些时候,我们越过无数不相关的人,跟我们在意的人进行哗啦一闪的连接。

桑贝也画巴黎的“空”。下午,在密集的高楼缝隙里,有一道太阳投下的光带;一个女人就坐在这道光里晒太阳,大概是很偏僻的街区,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而这道阳光也不会持续很久,八成一会儿就转过去,被高楼挡住了。还有两个女人,走在同样僻静的街道,这里安静到有低低飞翔的鸽群。还有夜晚的街道,车和人都不见了,树木变成黑沉沉的暗影,路灯开着,但光亮有限。这时一只小动物穿过马路,是一只小狗,还是流浪猫,或者是黄鼠狼之类的动物?还有河边长椅上坐着的人,周围并没有别的路人,而他在一个人打鼓。

在此之外,还有一些或者很法国很巴黎的东西,比如一大群人滑着旱冰在大陆上前行,最前面有警车开道,这是什么活动呢,好欢乐的样子,在我们这里是见不到的。至于游行的场面就更不用说。所以,尽管有阴影、孤独和一点点伤感,这仍是一个自由快乐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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