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牵牛花

我常常会有一些小的执念，被勾起兴趣的东西如果没亲自尝试一番，就会一直惦记。对牵牛花的执念大概是回北京工作后的十来年渐次积累起来的，印象里最早是豆瓣友邻苏枕书画的牵牛，后来是宋乐天在微信号贴的牵牛美图。大概那时就生了自己也养牵牛的心，却并没有动手。2020年，终于有了自己的住处，光线和通风都很差，若说养花种草的条件，还不如青椒宿舍那个朝南的阳台。那一年尝试了几种植物，都种得不好，心里非常失望。

2020年秋，也是豆瓣网友的陆沉访学文研院，我们说起初秋校园里随处可见的牵牛，都觉得无比可爱。天更冷一点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采摘了好多牵牛的种子。陆沉离京前送我一幅小字，抄录的正是王夫之写牵牛的小诗：“秋色生空外，微晴始素晖。篱花深碧紫，风蔓小霏微。酒坐怀迎目，林轩怅启扉。故心犹宛尔，何事岁华违。”我非常喜欢，一开始摆在书架上，后来移到卧室窗边，也就是我的书桌旁。

2021年夏天，终于在厨房窗边种了牵牛。小心翼翼地扯起绳子，认真地浇水；花苗长出来了，花苞长出来了，花苞慢慢地变大鼓胀—就要开了！为了看花，晚睡晚起的我还特意一早爬起来—但很失望，大概因为室内的阳光不够，每一个花朵都没有完全展开，只能稍微打开一点点，就迅速合上了。2021对我来说是特别糟糕的一年，好像生活中每个方面每件事都是失败的，这一朵朵未能盛开的花苞，就像我一个个未能实现的愿望，一个个无法诉说的心事。

今年本来放弃了种牵牛的念头。春天的时候，拿着去年收集的牵牛花种子，沿着我窗户正对的那片小区围栏，认真撒了几把花籽儿。也许能长出来，也许不能，且看吧！—那是四月的时候，各种被禁止、被删除、令人沮丧和心痛的消息已经持续不断地飞扬了很久，抱着“迟早会轮到我们的心态”，我开始囤食物，也尽量外出走路，享受春光。到五月，小区封了，学校也不让去了。那个月的心态现在也很难形容。每天早上洗漱完，总是习惯性地上网囤吃喝（那个时期屯的东西现在还没吃完），然后整理一下囤的快爆炸的冰箱，把快要坏掉和正在坏掉的东西拿出来，筹划好一天的吃喝；这之后才能坐下来工作。是的，工作一直没有停，备课、上课、读论文、答辩。进入六月，小区可以出入了，学校也可以申请进入了。草木的颜色比四月深了好几个色号，小区周围建立起了常态化核酸点，白得刺眼。人自己也猜不到自己的心思，停课之后的那个下午，我拍拍脑门做了个决定，从阳台窗户翻出去，把去年秋天到现在一直光秃秃的花盆也抱出去—我住在一个设计奇怪的一层，只有东边窗外阳光还行，但从外面走到那里，要经过很多邻居的窗户，实在不方便，反倒是翻窗出去更简单。窗外没有阳台，我想办法借助管道架子，用一块闲置的踢脚板搭了个小台子。接着，一连几天出去干活，晒土壤，把空的塑料水桶打洞，在这块小小的平台，前后种了三盆牵牛。花籽是去年冬天在学校收集的，也不知道开花回事什么颜色，就像等开盲盒。以下是当时的一些日记：

0618
自从在窗外种了牵牛，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趴在窗边看花苗长大了多少，一天之中还要再看无数次，并冒着放蚊子进来的危险跳窗出去浇水松土。昨天和今天从两个盆里各移出一根苗，移栽到绿化带的黄杨底下。……如果它们都顺利长大，夏末秋初的时候，我窗外会牵牛花开爆吧，想想这个，对接下来几个月的日子又多了点期待。

0802
八月一日傍晚回到北京，在暮色中浇水，也没仔细看看藤蔓。第二天一早太惊喜了：居然开花了！帮我浇水的S老师说，已经开了两三天了。所以从播种到开花，只有一个半月多一点。

0805
七点多起床看花，也忍不住开窗拍花，结果放进来好大的蚊子，咬的我一身包。“明天再开窗拍花我就是小狗”。

0807
昨天消停一天，今天雨后的牵牛太美丽了，食言而肥，骗自己说快点拍两张不会有问题的。结果拍了七八张吧，放进来两只大黑蚊子。我对自己的意志力彻底失望了！

0822
牵牛花开了二十五朵的早晨，微风，阳光，好像非常美好。（但是开了个系会，心情就不美好了。）

0823
处暑。天气好像一下子清冷下来了，老妈说，明天就出伏了。四十天的伏天就要结束了。（但四川还是那么热，还停电断水的，不知道那里的人尤其老人病人怎么办。）牵牛还是开了八朵，我卧室窗外有一朵，到下午都没谢，而且颜色从蓝紫变成了紫红。六点多了，朝颜变成夕颜啦。

0921
周一隔着窗户望见小区围栏那里有花朵，好像是牵牛？因为要去学校，匆忙离开。今天又想起来，去那里转了一圈，果然是牵牛，开了好多，顺着月季花爬了老高。应该就是我四月撒的种子，八月长出来，九月居然开花了。真是意外惊喜。

0927
大概是今年最后的牵牛，八月底从花盆里爬出来的小芽儿，来不及枝蔓攀援，就矮矮地站着，打了花苞。我很留意地看着，今天开了花，小小的很精致的一朵。

0928
昨天刚说最后一朵，今天发现另一扇窗边又开了新的，而且还有花骨朵儿。牵牛季还没到过去的时候儿啊。

0930
浇花，因为天气凉快了，不再有蚊子，忍不住伸头出去东张西望，结果看到我和旁边邻居家的一小块空地上，居然有一大丛牵牛！那里我六月经常出去侍弄花草的时候，曾经撒过牵牛种子，还曾经把花盆里两棵牵牛苗儿移过去。后来天起太热，蚊虫太多，就不再去后窗，也没有浇水打理过，经历过很干旱的日子，物业还曾经过来拔杂草。我以为牵牛早就没了，没想到现在花开的很旺盛，比我花盆里养的大多了。植物永远不让人失望。

这些差不多就是今年养牵牛花的经过了。最后贴点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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