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1号开始,我到我初中同学家住了几天。严格说来,这几天似乎和我平时在家的作息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它确实允让我和我久别的朋友重新建立了联系,让我们UPDATE了彼此的生活。对我这样整天蹲在家里的学生来说,了解已经初入社会同学们的情况的确很有必要,某种意义上,再枯燥的社会生活对现在的我也称得上是一份新鲜。
Part 1 平庸
本来就是奔着剧本杀来的。第一天下午,跟同学一起玩了一把剧本杀。八人本,除了我和我的两个同学,剩下五个是同学A考公培训班的同班同学。他告诉我们:他们几个人除了他都上岸了。
同学A今年的日程就围绕着考公考编展开。去年他考研本校失败,考虑进体制,前段时间考了省里的某单位,以非常可惜的差距落榜了。后面他继续考本地某县的纪委,结果没能进面。现在他在区里政府某部门上班,继续准备考公,为了保留应届生身份,没签正式合同。
我的另一个同学B去年考研似乎也失利了,今年改弦更张,准备考南方某学校的非法本法学专业。最近的日常是每天去图书馆听课学习。
剧本杀玩得很尽兴,结束之后我们去一家烤串店吃饭喝酒。桌上我们聊起了以前各个同学现在的情况。听下来总结就是:所有人要么在考研,要么在考公或者事业编。虽说我这些同学的本科学历基本都是一本及以下,但家境也是有好有坏,几位不同情况的同学全都选择考研或者进入体制真是我没有想到的。
我们喝的是乌苏,酒劲有点大,很快我开始感到眩晕,而且心里也开始不舒服起来。我是听说了如今的经济情况很不乐观,但我没想到已经坏到了这个程度。一种非常悲观的情绪占据了我。我仿佛因为吃得太多而无法说出话来,乃至于因为吃得太多被迫停止了想象。肚子里是正在增加的烤串和啤酒,心里却被某种空洞侵蚀得越来越无所适从。我好像看到了森林的植物伸出了无数的手,遮拦住了我们的道路。荆棘和藤蔓把我们缠绕,挡住了我们决心展望的眼睛。
微醺之中,我感到很伤心。一种无处言说的伤心。为什么……会这样啊?继而我想哭,但我意识到自己似乎哭不出来——我可能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部分失去了哭泣的能力,我已经习惯只在心里哭了——流动的悲哀在我的心中运转起来,借着酒劲被驱动着。我是真的难过。我为这个国家难过,我为我们的人生难过,我为我们的年轻难过。我们曾经都是有想象力的人。珍贵的想象力。但是……它不再被我们面对的这个世界所接纳了……事实上我没法真正把自己的感受表达清楚,因为这一切,包括我的感受、我们所经历的,还有当下的这个社会,本身就是混作一团,没有什么清晰可言的。
我向另一个同学说了这个情况。同学对我说,现在的趋势就是这样的。
……我们正落入一种被决定的平庸之中。
这几天我和同学A住在一起,他的作息大致如下:早上七点半起床,八点出门去上班,在单位用早餐。中午在单位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含午餐)。下午大概六点前到家,随后吃晚饭。餐后休息之后洗澡,并开始玩电脑游戏,到晚十二点左右。
这看起来像某种循环,而我在这个循环中的位置,就是在白天代替他——在他上班的时候,我和他在家时一样长时间端坐在电脑面前,作为寄生小虫在他的房间度过一整天。
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我不想上班了。晚上睡觉时,他对我说上班之后他感到了生活的枯燥无聊。的确非常枯燥,虽然也很安逸——单位包早中餐,有午休。朝九晚五的典型时间表。但是,也没有什么挑战性,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他感到自己已经陷入了这种早上起来上班,晚上打游戏的状态,而且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逃脱的办法。
“就算我考上了公务员,也是这种生活。”
“可能这就是生活的空虚吧。
“能做些什么呢?有什么‘小妙招’吗?”
我一时没有说话。
他自己继续说下去,“结婚生个孩子就不会无聊了。”
我说,哈哈,生个孩子会变得焦头烂额。
他也笑了,“哈哈哈,确实,结婚生子之后又会从无聊变成焦头烂额了。”
这就是我们面临的情况。或者说,我们面临的危机。老实说,我的确看不到有任何普适的应对方法。就我个人而言,我也没有有力的对策。我只是做好了为时世牺牲的准备——如果迫不得已,我可能就会放弃我的生活。放弃我的大脑,放弃我的精神,闭目塞听,麻木求存。
话说回来,其实我们很难分清平庸和不平庸的界限。按部就班的生活真的有那么平庸吗?“不平庸”的生活又意义何在呢?这些问题我都无法回答。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正在被拖入一种无意义之中,而本来我们的生活可以有更多意义的。是的,我为此感到伤心难过。我稍稍怀疑起我们的抵抗是否可能奏效。也许,我们应该放弃抵抗……这样至少是对我们自身内耗的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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