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兰卡的有机农业悲剧

这几天,斯里兰卡国内发生了民众占领总理府的事件,因为曾经颇有起色的南亚小国如今入不敷出,民不聊生。我家的橱柜里还有一小包斯里兰卡的红茶,难以想象在一个气候、水土都非常适合耕作的国家,如何会出现食物药物短缺的窘境?

前几天油管上的LT视界讲述了斯里兰卡的遭遇,他认为主要是中国不负责任地放贷,修建大而无用的基础建设,导致政府无法偿还贷款。但其实这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斯里兰卡的国运悲剧恐怕要归咎于有机农业革命。在2022年3月5日,《Foreign Policy》就有一篇文章《In Sri Lanka, Organic Farming Went Catastrophically Wrong》,从它的分析预测来看四个月后的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完全在意料之内。这里先简要摘录一些主要内容:

斯里兰卡总统Gotabaya Rajapaksa在2019年的大选中就发誓要在10年内将斯里兰卡农业转型为有机农业。2021年4月,他在当选总统后宣布全国禁令,立刻禁止使用合成肥料和杀虫剂,要求全国200万农民转型为有机农夫。该禁令颁布后的六个月,国内稻米产量下降20%。一贯可以自给自足的斯里兰卡被迫话费4.6亿美元进口粮食,国内粮食价格上涨约50%。最终结果是:稻米产量下降35%、茶叶下降50%、玉米下降50%、椰子下降30%。

2021年11月,由于茶叶产量下降,政府部分取消禁令,允许茶叶、橡胶和椰子等出口商品可以施用合成肥料。政府还为农民提供2亿美元的直接补偿和1.49亿美元的稻米价格补贴。但这对于已经产生损失的农民来说,仍不足以弥补。单单就茶叶生产这一项,经济损失估计达4.25亿美元。

在疫情之前,斯里兰卡已经达到了中等收入水平(upper-middle-income status),如今全国有50万人跌入低收入阶层,通货膨胀和货币贬值更使他们的生计雪上加霜。

斯里兰卡有相当数量的农业专家,但是他们在有机农业蓝图中被靠边站了,政府完全无视他们的意见和担忧,转而信任一个非盈利组织,Viyathmaga。在这个组织提出的愿景里,禁用合成肥料后,要开辟200万个有机家庭农场来为人们提供粮食,要将森林和湿地转变为提供生物肥料的空间。在该禁令发布前,斯里兰卡每年用于肥料进口的开支总和为5亿美元/年,政府以为禁令可以有一石二鸟的作用——节约购买肥料的外汇,以及形成全国性的有机农业。但是,实际情况是,政府节约了采购肥料的外汇,但是后来不得不花费更多的钱来进口粮食,并且丧失了许多农作物出口所得。

虽然有机农作物通常有较高的价格,但是它的市场份额非常小。比如茶叶,有机茶叶在全球茶叶市场里所占份额仅0.5%,仅斯里兰卡一国的茶叶供应量已经超过了这个份额,当斯里兰卡的有机茶叶进入全球市场,必然导致了有机茶叶的价格下跌。

农业是严格遵守物质守恒定律和光合作用过程的,斯里兰卡为了弥补化肥禁用后土壤养分的缺失,要求人民开展畜牧业,收集有机肥,这反而占用了更多土地和饲料生产。农产品市场则遵循市场经济规律,在合成肥料被发明之前,农业人口居高不下,饥饿状况却时有发生。正是在合成肥料被现代农业使用后,才催生了城市化和工业化、有了全球范围内的中产阶级、以及大部分人的高中教育。

事到如今,那些曾经在斯里兰卡政府内鼓吹有机农业的人士都沉默了。原本用生物学、生态学和农业知识就能解释的道理,在政客面前居然无法战胜巧舌如簧的鼓吹者。悲剧的代价转而由人民来承担。说好的“Vistas of Prosperity and Splendour”(Viyath maga的口号)最终成为又一个人定胜天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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